他的指尖,停在了那两个鲜红的手指印上。
他能想象到,当年的她,是何等的绝望。
他能想象到,前世的她,在临死前,是何等的怨恨。
他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女人。
竟然,曾被人用一万块钱,像牲口一样,随意地买卖。
而他的女儿,念念……
那个会软软地叫他“爸爸”,会用小脸蹭他脖颈的小团子。
她的出生,她的存在,竟然都源于这样一场肮脏的交易和后续的苦难。
顾承颐的胸口,象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地压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缓缓地,收回了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没有再看那份协议,而是抬起眼,看向孟听雨。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象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还有呢?”
孟听雨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象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念念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
“李建军入狱,李家人把所有怨气都撒在我们母女身上。”
“他们不给饭吃,把我们关在柴房里。”
“念念发高烧,烧到抽搐,我跪下来求他们,他们把我打了一顿,扔了出来。”
“那晚下了很大的雪,我抱着滚烫的念念,走了几十里山路,才找到一个赤脚医生……”
她没有说下去。
但那些未尽的话语里,所包含的血与泪,足以让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为之疯狂。
顾承颐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再听下去。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现在就冲出去,将那些人,撕成碎片。
良久。
他重新睁开眼,那双墨眸里,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顾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躬敬而干练的男声,是顾家的首席律师,方遒。
“方律师。”
顾承颐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给你半天时间,我要丰安县李家村,李建军、李老棍、王芬,以及孟听雨的养父母,张翠华、孟大强,这五个人,过去十年,所有的资料。”
“重点查,虐待、遗弃、故意伤害,以及……”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桌上那份协议。
“人口买卖。”
“另外,联系丰安县当地最好的医院,找到三年前,一个名叫‘顾念念’或者‘李念念’的婴儿,所有的就诊记录,尤其是,关于营养不良和高烧的病历。”
“我要最全的证据链。”
“三天后,我要在记者会上,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电话那头的方遒,在听到“人口买卖”和“虐待”这几个字时,呼吸明显一滞。
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明白,顾先生。”
“我马上组建专案组,亲自带队去丰安县。”
“保证在记者会之前,把所有证据,都送到您手上。”
挂断电话。
顾承颐将手机放在一边。
一张针对那群贪婪之人的天罗地网,已经在这一刻,悄然布下。
他看向孟听雨,朝她伸出手。
“过来。”
孟听雨走到他身边。
顾承颐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从身后,将她紧紧地,圈在自己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清瘦的肩上,鼻尖,是她发间清雅的草木香。
这个怀抱,并不温暖。
他的身体,依旧冰冷而虚弱。
但却无比的,令人心安。
“对不起。”
他低声说。
“我来晚了。”
三天后,京城国际会展中心。
发布会现场座无虚席。
长短不一的镜头如同密林,每一支都对准了台上那个空无一人的发言台,闪铄的红点是无数贪婪的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躁动,嗡嗡的议论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轰鸣,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全国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聚焦于此。
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被特意“请”来的张翠华、王芬、李老棍和李建军一家,正襟危坐。
他们换上了自认为最体面的衣服,却依旧掩盖不住骨子里的局促与贪婪。
张翠华和王芬脸上画着拙劣的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是一种即将得胜的得意。
在她们看来,孟听雨召开这场记者会,就是服软的信号。
是准备在全国人民面前,向他们低头,求饶,然后用钱来堵住他们的嘴。
李建军的眼神则更加阴鸷,他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目光扫过那些疯狂的记者,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
他要看的,不是孟听雨求饶。
他要看的,是她被舆论的洪流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