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恨极了马尚行。终日打雁,没想有一日叫雁啄了眼!
“成国公问下来,你爹我能撑住吗?我看你是得了狂症!户部的银子也敢劫?!你以为就你看到机会了?错!看到机会的大有人在,偏偏只有你真干了!我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勇啊!”
严嵩疾行到严世蕃身前,用沾著朱色的手指猛戳严世蕃胖脸,
“爹!”严世蕃独眼中儘是狠色,“儿子缺钱啊!儿子也没有办法!
儿子早和您说过这差事不好干,都督府或是团营儘是富族武勛,有肥肉他们先吃,儿子连口汤都混不上!
我需要银子,盈千累万的银子!有银子我才能上进!”
“缺银子你就敢这么干?!”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严世蕃儘是匪气。
“你真要被撑死了!”严嵩气得手抖,身子一晃,严世蕃关切著要扶住,严嵩一把挥开严世蕃的手,“不要你扶!”
严世蕃更委屈。
严嵩踉蹌走到圈椅前,他在宫內跪著抄了一天道藏,回到家也没有半点舒心事,扶住圈椅把手,严嵩喘匀气,再慢慢转身坐下,
“钱在你那吧,有多少?”
“二十万两!”
“先还给户部吧,户部和兵部本不对付,因你的事一起朝我施压,我顶不住。
“不行!”严世蕃摇头,“哪怕这二十万扔了,都不能还给户部!”
严嵩眨眨眼,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儿子说,打死都不还钱!”见亲爹嘴唇发白,严世蕃忙解释,“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京城全知道是我严世蕃抢了户部的钱,名头已打出去了,若我又把钱还给户部算什么事!以后儿子还如何混?!”
“你还想著以后呢?得罪了户部还有以后吗?”严嵩镇静下来。
“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不是户部的天下,户部敢私卖贡粮,被我抓个正著,我占著理!”
“你不也卖了?”
“我是卖了不假,可户部卖完后,这钱是给户部的!”
严嵩听出门道,侧过半边身子,把左耳往前一递,好听得更清楚,“你是说?”
“我要把这钱给宫里!”
严嵩怔忡,
这未免不是个办法!
父子正说著,一只小猫溜溜噠噠走进正堂。
严世蕃不喜欢小猫小狗,皱眉一看,是一只蓝眼、黄眼异瞳的白猫,心中更腻歪。
“爹,咱府上何时养猫了?您不知儿子最烦这个。”
“这猫是今日陛下送的。”
“啊?”严世蕃知当今圣上爱猫,为了养好猫,甚至在宫內建了个猫儿房,寻一堆人去伺候猫。可,咋还送上猫了?
“这只猫叫奴儿,”严嵩说著嘴里发出“嘬嘬”声,伸手想要抱起小白猫,小白猫丝毫不理,低头舔爪子。
严世蕃见状,“这畜牲玩意!”没想到,严世蕃一骂它,“奴儿”却贴上来了,严世蕃挥手打开。
“你下手轻点!”严嵩看著心疼,“以后看到它,要像看到你爹一样亲近!”
严世蕃嘴里不知嘟囔了些什么,反正不是好词。 “奴儿是由司礼监掌印牌子黄锦带我去猫儿房选的,陛下特意交代,要选只异瞳猫。听黄公公说,这只猫是三保太监下西洋带来的波斯猫与中原猫串的一窝”
“不就是杂种吗?”
“慎言!”
严世蕃撇撇嘴,
瞧著猫,猫也瞧著他。
他俩倒有意思,猫是异瞳,人是独眼。
瞧著瞧著,严世蕃瞧出不对劲了,“陛下为何非要送这只?爹!今日宫內发生什么事,您都和我讲讲,儿子这次没准歪打正著了!”
猫儿是夜间动物,几对猫儿眼如深绿翡翠在黑夜上下晃荡,它们漫步在遮雨檐上,动物可不分內宫皇城,想去哪去哪。
如严世蕃所言,嘉靖爱猫,不仅在宫內散养,在京城更是下令不许捕杀,故紫禁城內野猫泛滥。现在这时节勉强还好,春一暖“嗷呜,嗷呜”叫得瘮人!
野猫走累了,钻进重屋房檐间,重屋是两层屋顶的夹层设计,非是达官贵人不用。野猫寻到这儿,是因重屋房顶间暖和,三五成群落在檐上一趴,冷冷看向国公府內。
新任兵部尚书王廷相有生之年,第一次主动走进翊国公府。
一入乌头大门,王廷相被国公府大管家带著往前走,在甬道正中一停,
“老爷在这。”说著,大管家退下。
甬道两侧儘是黑黢黢的大染缸,只见翊国公郭勛头戴九阳巾,身著紵丝直缀,外面裹著个豆青色小袄。王廷相看得直疑惑,郭勛这种人岂会在服制上出差错,今日为何穿著一塌糊涂,全不合章法?
郭勛听到身后动静,没急著回头,不怕身上锦丝被染上色,把半条胳膊伸进染缸中搅拌,
“子衡,你来了。”
“郭大人。”王廷相疑惑道,“您这是?”
郭勛哈哈大笑,盖好大染缸,半条衣袖湿漉漉得,直往下滴水,
“你是说我做的事,还是说我穿的衣?”
王廷相侧目。
“要说我穿的衣嘛。
衣服、衣服,衣也是服制的一种,你看北孝文帝改革著汉服,实则是让鲜卑从衣著上先服从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