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肱闻言先瞪了儿子一眼,然后才拱手同卫可孤客套。
正说话间,侍从突然来报河东有人靠近。卫可孤等人齐齐迎着朝阳微眯着眼朝东方看去:
只见初升的春阳刺破稀薄的云层在天地之间投下数道倾斜的金色辉煌的光柱,其中一道光柱打在了两名骑士身后,被他们高大雄壮的身影所遮挡在水中投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光芒之中两骑的身影甚是模糊,象是被围上了一层金色的绒袄,又象一层辉煌的光圈。
北边的骑士横举长枪,枪尖反射着的金光又似倒飞的火焰晃的人睁不开眼。南边的骑士单臂高举乐字大旗,旗帜迎着朔风振振飘飞猎猎作响。
“怀荒乐起来也!”
“怀荒乐起来也!”
两骑依次呐喊,竟象在空荡荡的草原间响起回声。
回声未落,北边的骑士倒提长枪,抬起双腿下夹马腹,坐骑受激扬起前蹄猛地踏入冰冷的河水中,激起大片大片泛着金光的水花,水花飞飞溅到半空还未落下便撞在马身上散成一片碎金。
这一人一马竟走出了千军万马般的昂然气势!
“匹夫轻身犯险,请卫王下令,我父子带轻骑突袭取他人头来献!”宇文肱脸上的横肉一跳,拨马转身面向卫可孤慨然请命。
“好男儿,果如是!”
卫可孤猛吸了一口气胸口不住的起伏,不顾宇文肱的阻拦扭头向部曲呼喊道:“你们全部后退,本王自去会会少年英雄!”
言罢猛提缰绳,竟然也踏入河中迎着乐起而去!
“大王哎!”宇文肱忍不住也学卫可孤之前的样子甩了个鞭花,又朝着儿子说道:“黑獭,咱们带咱家部众渡河去,擒杀了此人!”
宇文泰颇感无奈,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只是乐举的弟弟又不是本人,杀了他,除了激起两家敌对,又有啥好处。除非
正在此时,一人扯住了宇文泰的缰绳——正是之前一直在卫可孤身边,没有说话的斛律羌举。
“宇文大王怎么行这种小人之事!”
斛律羌举,也就是原武川镇将斛律谨之子。作为敕勒酋帅,他反而比宇文肱更象一个六镇人。
他从小就听过古时关云长单刀赴会的故事,今天不仅对方在效仿关羽,而自家首领也不是欲行诡计的鲁肃而是同样的英豪,见之闻之又怎能不心折而动摇呢!
“斛律部的人听着,赶紧往后退。还有,谁要敢违抗大王的命令下河或是引弓放箭,一律就地格杀!”
“诺!”
回答他的不仅有斛律部的人,甚至卫可孤自家的亲兵、新投靠的武川士卒也在齐声应答,然后整齐的转过马头就往西边走。仅留下孤零零的宇文肱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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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谈得怎么样?”才回到柔玄城,乐举就把弟弟叫了过来询问荒干水相会之事。
“卫可孤答应了,他们先走一步,明日便翻过阴山困死朔州。等把恒州援军给钓出来,咱们再南下平城。”
“就这?”一旁的徐颖有点摸不着头脑,兴师动众去谈判,就谈成这样?
“还能怎么样?还能谈占了恒州和朔州后的事情么?这个我和他说了都不算。”
徐颖闻言恍然大悟。
对于卫可孤而言,他头上还有个破六韩拔陵,还有一堆等着入塞劫掠的敕勒人,外加想当官想疯了的六镇武人。
而对于乐起,虽得到了兄长的全权授权,也是说了不算的。
说到底,乐举同贺赖悦、丘洛拔,乃至慕容武、徐颖并无君臣名分,不过是盟主而已。
六镇的豪杰,要么是一心投靠朝廷,要么谋小器大想要翻天。现在谁还记得当初定下的,杀人放火受招安的计策。
乐举也点了点头,“这倒也不差了,我们和沃野人,还不知能走到哪一步呢!”
乐起听出了乐举的话外之音,于是问道:“大哥,你也觉得咱们打不过朝廷吗?”
他自然知道将来历史的大致发展脉络,晓得六镇大起义终究被尔朱荣等人扼杀。可还是好奇,为什么土生土长的乐举,还有那么多六镇的豪强都笃定打不过朝廷的官军。尤其是在北讨大军刚刚大败两场之后。
“因为这天下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乐举耸了耸肩又笑了笑:
“嗨!这说的好象是我盼望着天下大乱一样,但是为兄还真没这个想法,又有多少人是生下来就打算造反呢?说起这个,二郎还知道咱们乐氏从哪里来的么?”
乐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扯到这个事情上了:“怎么不知道,我印象中老头子还在的时候天天念叨,说咱家是燕昌国君之后,世居瀛洲河间郡乐城县。”
燕昌国君,也就是战国时合纵攻齐的乐毅。
乐毅在破齐后受燕惠王的猜忌无奈投奔赵国,被封为望诸君。他的封地在观津——也就是这个时代的冀州武邑郡灌津县。和乐城县就隔着一条漳水。
照这么说,兄弟俩的父亲所念叨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二郎你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那都是老头子吹的,咱家能数的着的祖宗,都埋在济州濮阳郡城阳县的济水边上。
当年刘宋内乱,前见子杀父、后见弟杀兄,魏国才趁机一举吞下青齐之地。咱家勉强算得上当地豪强,所以被一并迁到恒州句注塞北边的平齐郡。后来你大父又被征发到了怀荒。”
乐起大惑不解,这和天下乱不乱啥关系?
“老头子死前一直想去济州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