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显然无法冷静,撒开苻明露后,改为抓住赫厌霆。
“厌霆,你跟姑姑说实话……你是什么想法,你为何把苻姑娘带到我面前,你想告诉我什么……”
“此事尚未定论,”赫厌霆道:“以前没人信鬼神之说,如今听闻有人在宫中弄邪术,不得不细查。”
若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背后早已是一盘大棋,未免打草惊蛇,他才带苻明露偷偷遣进宫。
赫皇后暂时顾不上邪术,她只问一件事:“东宫那个,是不是本宫的孩子……他是不是你表哥,他是不是?”
赫厌霆望着她这双美目,眼角已添了不明显的细纹,沉默不语。
父亲骤然离世,母亲悲痛难当,姑母待他如亲子。
他没说的是,他从太子那里感知到了厌恶,是太子亲口所言,把皇后类比成帮扶弟弟一家的妇人。
实在过于浅薄,好像从来没了解过长辈们发生的事一样。
赫皇后是长女,与赫则骁姐弟二人情谊深厚。
二十几年前陛下刚登基时,朝堂党派之争日益严重,国土频频受到骚扰,赫皇后又两年不见有孕,国事家事齐齐施压。
那时赫则骁才十五岁,某天夜里不辞而别,参军杀敌去了。
陛下得知后,立即下旨让他当个小参谋,不许冒进以身犯险。
赫则骁年轻气盛,拼得就是要给姐姐姐夫解忧,只要他打退敌军,朝臣给陛下的压力自然解了大半,且皇后尚未有孕,也没那么多人叽叽歪歪了。
赫则骁当真做到了,一战成名,威赫四方,帝后二人得以一展笑颜。
不过累累战功,也是用一身伤换来的,最严重死差点死于非命,好在被边城一位女医所救,便是赫厌霆的娘亲林絮。
后来,林絮进山采药时与几位牧民被敌军掳劫,也是赫则骁杀入敌军把人抢回来。
从军五年,他邂逅了自己的姻缘。
凯旋时,他允诺会到边城迎娶她,然而回京之后,庆功宴上陛下龙颜大悦,竟是当场指婚了。
陛下十分欣赏自己的小舅子,给指的小姐品貌出众,样样出挑,但是赫则骁无法接旨。
彼时皇帝在朝中已培植了亲信,但他还是被几位大臣给架住了,金口玉言,焉有收回之理。
皇帝希望揭过这茬,可是有人不愿意,指责赫则骁居功自傲,对圣上不敬,又说有皇后偏袒才目中无人。
赫则骁不想连累姐姐,甘愿自行领罚,军功奖赏都能不要,这样一来,也免去以后外戚的烦忧。
皇后听见这种话,哪还能安然就坐,弟弟身上伤疤未愈,他是凯旋的英雄,理应得到荣耀与嘉奖,反倒是她,宁愿不做皇后,也不想勉强弟弟被逼低头。
最终,皇帝当然不忍责罚,自己扛住了压力,呵斥了几位老臣。
虽是一场闹剧,但不论如何,姐弟二人的情谊,外人不得置喙。
赫则骁离世时正当壮年,系因旧伤复发,皇后悲痛之余,见弟妹心如死灰,不得不帮忙管好两个半大孩子。
太子较赫厌霆年长好几岁,他对长辈的事情知道更多,那样认定无疑令人齿寒。
当然,不止这一件事让赫厌霆生疑,太子这些年给人的感觉就是虚伪的。
他在努力扮演好仁善储君的模样,然而缺乏真诚,再厉害的戏子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若是以前,赫厌霆可能会觉得凤雏生犬,人性易变,可在听完苻明露的描述后,他敏锐的意识到了不对,并做出大胆猜想。
赫皇后浑身发抖,她无法接受,扭头向苻明露道:“你不是能看见么,你把他们叫出来,再问问……”
苻明露摇了摇头:“娘娘,臣女在侯府养伤几日都没看见他,从第一次见到龙睛时,他的身影就比小八透明许多,那天在宫里被鬼婴盯上,似乎更虚弱了……”
她现在担心,龙睛该不会是被鬼婴追杀,才被迫跟在赫厌霆身边。
纵使会被金光所伤,至少也保住了魂魄。
可怜天下父母心,等待的时间,每一刻都是煎熬的,皇后望眼欲穿。
没多久,那老嬷嬷就快步回来了,手里正拿着刚从土里面掘出的一个宝盒。
即便没清洗,沾着泥土污垢,也能看清它的金光闪闪,用宝石镶嵌的孔雀栩栩如生,还有剔透的琉璃梅花,十分精美,正是和阙公主生前最爱赏玩之物。
老嬷嬷用手帕匆忙擦拭了一下,呈上前去:“娘娘。”
赫皇后颤着手接过,捧住小金盒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这个打击太大了,丧女之痛已经经历过一遍,如今却说儿子也早就死了,被冒名顶替不说,还失去面容,他的脸是被人剥皮了么?
她的孩子……
“娘娘!”老嬷嬷连忙哭着搀扶她:“这天理何在啊!小侯爷,是否要去禀明陛下?”
“不可。”赫厌霆道:“无凭无据,容易打草惊蛇,况且对幕后之人毫无头绪。”
“会不会是许贵妃?”嬷嬷说完又摇头否定了,许贵妃膝下无子,曾经诞下一个小公主病亡了。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她总不能用自己的骨肉去弄邪术。
或许,有人隐匿在暗处,谋害皇家子嗣。
“此事需从长计议,”赫厌霆不能在宫里逗留太久,他道:“明日便说姑母被太子给气病了,千万莫要露了端倪。”
“是,奴婢知道。”
嬷嬷把皇后从密道搀扶回去,赫厌霆目送她们消失在画屏后面,才回身看向苻明露。
今晚的事情对苻明露冲击不小,她一下子,知道了太多秘密。
或许,从她的眼睛能看见鬼的那一刻开始,命运就变得不寻常了。
猜想过龙睛和小八可能死得不寻常,却没想到有此等来历,虽说目前尚未完全肯定,但已经八九不离十。
忽然,漆黑的宝极宫外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苻明露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