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碾过散落的珍珠,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车子在城市的脉络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燃油告罄的提示音尖锐响起。
顾清宴趴在方向盘上,车内似乎还顽固地残留着她发间的淡香。
“最好的朋友”……
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原来,他精心构筑的所有关于未来的幻想,从一开始,就拿错了剧本。
引擎熄火,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心口那片被钝刀割过的、麻木的凉。
客厅里,陈白露站在桌前倒水。
水面晃得厉害,在杯壁撞出细碎的波纹。
她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看了很久。
然后端起杯子,将冰冷的水平静饮尽。
水流过喉咙,带着海风的咸涩,也勉强压下了心头那丝莫名的、陌生的躁动。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越野车绝尘而去,最终消失在街道拐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指尖在冰凉的窗玻璃上无意识地划了一道,又很快抹去。
“最好的朋友……”
她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为什么听起来,比“陌生人”更让人觉得……空旷?
她不是不明白顾清宴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也不是感受不到自己那一刻心跳的失序。
只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何止是家世和经历?
她身上背着八年的迷雾、未报的师仇、夺回道观的重任,还有两个需要绝对安全环境长大的女儿。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怎敢再轻易将另一个人拖入这深潭,又怎敢将自己的软肋,暴露于可能的危险之下?
感情是奢侈品,而她陈白露,目前最消费不起的,就是它。
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她转身,不再看窗外寂寥的夜色。
目光落在次卧紧闭的门上——那是她为自己规划的“战场”。
龙虎山,授箓大典,五雷法。
这才是她当下唯一该聚焦的目标。
只有拿回足够的力量和名分,她才能稳稳地站在圣水观前,面对可能包藏祸心的大师兄,面对过去一切的谜团。
唯有自身强大,方能不惧风雨,也……方能真正有资格,去考虑是否要握住另一只手。
先登顶,再说其他。
想通了这一点,心中那点涟漪般的涩意,渐渐被一种更为坚定、更为紧迫的决心所取代。
她打开手机,打了几个字,删掉。
又打,又删。
最终,只发出去一句很平常的话:
「明天上午九点,方便来一趟吗?想和你聊聊公司装修的风水布局。」
公事公办的语气。
把一切都拉回正轨的尝试。
消息显示“已读”。
对方正在输入……
停了。
又显示输入……
最终,他的回复跳了出来,和她一样简短平静:
「好。我带思煜一起。」
陈白露放下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就够了。
朋友,伙伴,并肩作战的人。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安全也最坚固的关系。
她走到窗边,最后看了一眼空荡的街道,拉上了窗帘。
把海风、未尽的言语,和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都关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