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祖坟在新界深处。 车过三道铁门,沿途都是监控和黑衣的安保。
玄一扒着车窗往外看,嘴里啧啧有声:“这阵仗……”
陈白露没说话。
等车停稳,推门下去,山风迎面扑来——带着一股子陈年的檀香味,还有更深处的,泥土被翻动后又落定、落定后再翻动的沉沉气息。
好地方。
她抬眼望去,背后山势如龙伏,面前水绕成环。
明堂开阔得能跑马,案山端正如诏书。
玄一在旁边倒抽气:“青龙汲水,玉带环腰……这格局,点这穴的人,是个真有本事的。了不得啊师妹!”
陈白露笑笑,没有说话。
顾勤舟已经快步走到最前头的墓碑处,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
香火烟气笔直往上飘,在无风的山谷里凝成细细一线。
陈白露看着那线烟。
看了约莫半支香的功夫,烟还是笔直的,没散。
她心里就有了数。
从随身的布袋里摸出一个罗盘,这可不是网购的哈,这可是她从圣水观带出来的,是师父传下来的老物件,铜盘都被摩挲得温润了。
指腹轻轻一擦盘面,磁针滴溜溜转起来。
她往墓园深处走。
脚步很轻,踩在青石板路上几乎没声音。
磁针在她手里时快时慢,像是在跟什么东西拉扯。
走到东侧一块空地上,针突然不转了,微微发颤,针尖死死指着脚下。
“挖这儿。”
她说,“三尺。”
顾勤舟挥手,两个穿工装的男人提着铁锹上前。
泥土被翻开来的时候,玄一“咦”了一声。
那土不是常见的黄土或黑土,是五色混杂的——赤、黄、青、白、黑,揉在一起,在午后阳光底下泛着温润的光,像被盘了很多年的老玉。
陈白露蹲下身,抓了一小撮放在鼻尖闻了闻。
土是好土,带着地脉深处特有的清甜气。
只是那甜里,掺了一丝极淡的涩。
她从布袋里抽出一张黄表纸——就是最寻常的那种,叠得方方正正。
也没用火,指尖在纸面上轻轻一搓,纸边就卷起来,腾起一缕青烟。
她松手,让纸飘向刚挖开的土坑。
怪事来了。
那纸烧出的烟,本该随风散开的,却在坑上方三尺处聚拢了,拧成一个小小的、顺时针旋转的气旋。
顾勤舟眼睛一亮。
可那气旋只维持了三息。
三息之后,烟散了,纸灰直直坠下去,落进五色土里,没了踪影。
陈白露拍拍手上的灰,站起身。
“龙气还在,”她说,声音在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但,太弱了,快续不上了。”
顾勤舟脸色变了变,很快又稳下来:“陈大师的意思是……”
“得换地方了。”
“港岛如今哪里还有这样的宝地?”
陈白露没立刻回答。
她转过身,目光越过墓园的围墙,望向远处层叠的山峦。
那些山在薄雾里若隐若现,像一幅被水晕开的水墨画。
看了一会儿,她收回视线。
“三天。”
她说,“给我三天时间。”
顾勤舟愣住了:“三天?”
“嗯。”
陈白露把罗盘收进布袋,束口绳拉紧,打了个结,“三天后,给你新址。”
她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明天早饭吃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她说三天,就一定是三天。
玄一凑过来,压低声音:“师妹,你真行吗?三天,这可不是……”
“累了。
”陈白露打断他,“先回去吧。”
她说完就朝车子走去,脚步还是不紧不慢的。
山风吹起她鬓边碎发,露出清瘦的侧脸。
车子驶回市区,顾勤舟几次欲言又止。
陈白露靠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只说了三个字:“等消息。”
回到酒店套房,玄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师妹,咱们真不着急?四十九天,听着就……”
“急有用?”
陈白露倒了杯温水,“去洗个澡,睡三个时辰。”
玄一还想说什么,对上她平静的眼神,只好作罢。
晚上十一点,陈白露准时敲响玄一的房门。
她换了身月白色盘扣衫,长发松松绾着,背着她那个洗得发白的布袋。
月光透过走廊窗户洒在她肩上,清清冷冷的。
“走。” 两人没叫车,步行出了酒店。
港岛的夜从来不眠,霓虹把半边天都映成暧昧的粉色。
陈白露却径直往暗处走,穿过几条老街,渐渐远离喧嚣。
“师妹,咱这是……”
玄一压低声音。 “嘘。”陈白露竖起食指。
她在一处老旧的唐楼前停下。
楼旁有棵巨大的榕树,气根垂落如帘。
树下有口古井,井圈被岁月磨得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