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任走了。
军靴踏在楼梯上的声音消失后,办公室彻底陷入死寂。
空气里那股特供烟草的辛辣味道,仿佛凝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山河坐回那张宽大的老板椅,身体陷进柔软的皮革里,脊背却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刚才那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惬意感,荡然无存。
他知道,从周主任踏出这扇门开始,他李山河,和他背后的一切,都被放在了最高层的天平上。
一边是泼天的富贵和权势。
另一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没有中间路线。
这种命运悬于一线,交由他人裁决的滋味,让他喉咙发干,极度不爽。
可他没得选。
他现在的体量,还不足以跟那台庞大的机器正面抗衡。
他只能赌,赌自己没有看错周主任,赌棋盘顶端那些大佬的魄力与野心。
时间,像是凝固的沥青,流逝得极其缓慢。
窗外的天色由灰白转为昏黄,暮色如同墨汁,一点点侵染了整个房间。
李山河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他的影子拉扯变形,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他点燃一支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上面会同意吗?
会的。
他抛出的诱饵太大了。
一个不花国家一分钱,就能在南疆之外,硬生生砸出来的战略缓冲带。
一个能随时给越南背后捅刀子的“境外代理人”。
对于军方那些憋着一口恶气的老将军们来说,这无异于天降甘霖。
关键是,价码。
他要的“私人武装”名分,以及收益的“大头”,才是这场豪赌真正的牌桌核心。
李山河很清楚,国家绝不可能允许一支不受控制的庞大武装掌握在私人手里。
所以,妥协是必然的。
名义上,部队是他的。但骨子里,必然要掺沙子,安插进国家的人,进行监督、制衡,甚至提供情报与训练支持。
他,李山河,将成为一个戴着白手套的代理人。
这也好。
他要的本就不是一支私人军队,而是那张能让他在缅甸丛林里横着走的“虎皮”。
有了这张虎皮,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抢矿、开路、挣那些带血的钱。
至于收益
李山河的眼神冷了下来。
启动资金,二十万支ak的真金白银,是他掏。
未来在前线用命去填的,也是他的人。
国家想一毛不拔就坐享其成,他李山河第一个掀桌子。
大不了,鱼死网破。
他把这事捅给克格勃,让苏联人知道有人敢截他们的军火。
一场国际纠纷,谁都别想好过。
当然,那是玉石俱焚的最后手段。
他相信,那些大佬是聪明人,会算账。
一个能长期在境外为国家利益服务的武装,其价值,远不是一点军火钱能衡量的。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二叔,天都黑透了,咋不开灯?”
是彪子的声音。
“进来。”李山河的声音有些沙哑。
门开了,彪子和二楞子一前一后走进来,看到屋里一团漆黑,都愣了一下。
“二叔,饭点儿了,我让食堂炒了几个硬菜,咱哥几个整两盅?”彪子搓着手,满脸都是期待。
“没胃口。”李山河掐灭了烟头。
“咋了二叔?”彪子嗅到了不对劲的气味,“刚才我瞅见周主任那辆黑车火急火燎地来了又走,是不是又有啥大买卖?”
在他眼里,周主任就是行走的金山。
“闭嘴。”李山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意。
彪子脖子一缩,瞬间噤声。
二楞子比他沉稳,走上前,低声问:“二哥,是碰上坎儿了?用得着兄弟的地方,你吱声。”
李山河看了他一眼,心中那股焦躁稍稍平复。
他手下这帮糙汉子,各有各的毛病,但忠诚,是刻在骨子里的。
“没事,有点乏。”他摆摆手,“你们去吃,别管我。”
“那哪儿成!”彪子又忍不住嚷嚷起来,“你不吃,我们俩也咽不下去!二叔,你跟我说,谁给你气受了?我这就带兄弟们去卸了他!”
“滚犊子!”李山-河骂道,“你那榆木脑袋,除了砍人还会干啥?”
“二哥,”二楞子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声音沉稳,“你要是不方便说,我们不问。我们就在这儿陪你。”
彪子见状,也有样学样,拖了张椅子在另一边坐下。
两人就像两尊门神,一言不发地守着他。
李山河看着他们,心里又暖又有些无奈。
今天的反常,瞒不过这两个最亲近的兄弟。
但周主任的警告,字字千钧。
这等待,真他娘的熬人。
李山河索性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哒,哒,哒
整个办公室,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