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所为踏着积雪回到小河村时,远远便瞧见自家院门口立着一个焦急张望的身影。
林秀娘见到丈夫归来,几乎是跟跄着迎上前,抓住他的骼膊,声音发颤:
“当家的,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一早匆匆出去,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没事,别慌。”游所为扶住妻子,触手一片冰凉,知她在外面等了许久,心中歉然,连忙将她往屋里引,“外面冻坏了,快进屋。”
他迅速编了个理由:“前些日子托张馆主帮忙,联系了镇上懂竹器的人家,想请教些门道,约了今早见面。
这几日忙昏了头,差点误了时辰。”
将妻子安顿在烧得暖烘烘的炕上,他转身看向院中厚厚的积雪,岔开话题:
“雪停了,得赶紧把院子清出来,不然化了更麻烦。”
说罢,便拿起靠在墙角的木锨,埋头清理起积雪。
林秀娘坐在炕沿,望着丈夫在院中奋力挥锨的背影,眉宇间的忧色未散。
夫妻近十载,她太了解游所为了,方才那番说辞,不过是怕她担心罢了。
定是发生了不小的事情。
几日过去,到了游平安休沐归家的日子。
游所为套好牛车,前往江山镇接儿子。
来到威远武馆,却见馆外拴着几匹神骏的健马,马鞍上带有镇妖司特有的徽记。
他心中一动,步入馆内,正遇上从里面出来的张震山。
“游老弟,算着你也该来了!”张震山见到他,脸上露出笑容,一把拉住他的骼膊,“快,随我来,赵大人正在里面。”
游所为被他半拉半请地带到一间静室。
室内暖意融融,巡防使赵千钧赫然在座,正悠闲品茶。
他左臂衣袖略显空荡,似是受了伤,但精神矍铄,目光依旧锐利。
“游兄弟,你来了,坐。”赵千钧见到游所为,放下茶盏,笑着招呼。
“赵大人,您这是……”游所为目光落在他的左臂上。
“无妨,被一头畜生的临死反扑挠了一下,皮肉伤,将养些时日便好。”
赵千钧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神色一正,
“游兄弟,此次能全歼那伙铁爪妖狼,你当居首功!若非你及时报信,后果不堪设想。”
张震山在一旁接口道:“是啊,赵大人已将此战经过上报。
按大虞律,及时预警妖兽大规模入侵,避免重大损失者,赏银百两!”
说着,他取过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推到游所为面前。
布包散开,里面是十锭官铸的十两雪花银。
赵千钧接着道:“这一百两,是官府的赏格。
另外,我私人再添一百两,聊表谢意。”
他又推过一个同样大小的布包,
“此次我等凭借此功,不仅江山镇镇妖司上下皆有封赏,我本人亦有望调回郡司任职。这一百两,你务必收下。”
两百两白银!
游所为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这几乎是他现有家当的两倍!
有了这笔钱,平安未来数年的武资、秀娘的调理费用、那十亩水田的租金,乃至竹林的初期投入,都将宽裕太多。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那两个布包,最终落在赵千钧身上,拱手问道:
“赵大人,敢问此次围剿,镇妖司的弟兄们……伤亡如何?”
赵千钧脸上的笑意淡去,沉默片刻,沉声道:
“铁爪妖狼凶悍异常,尤其困兽之斗,更是拼命。
我们虽准备充分,还是折了七位好兄弟,重伤十一人,轻伤几乎人人都有。”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臂,“我这还算轻的。”
七条人命!游所为心头一沉。
他沉默半晌,缓缓将赵千钧私人添加的那一百两银子推了回去。
“赵大人,张馆主,官府赏格的一百两,晚辈厚颜收下。
至于赵大人这一百两……”他语气诚恳,
“晚辈只是传了个讯,不敢居功。
镇妖司的弟兄们才是真正浴血奋战的勇士。
这钱,晚辈受之有愧。
若大人执意要赏,不如……便抚恤给那些战死弟兄的家眷吧。”
静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张震山面露诧异,赵千钧则深深看了游所为一眼,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呵呵……”赵千钧忽然笑了,“游兄弟,可是嫌少?”
“绝无此意!”游所为连忙起身,郑重行礼,
“功劳是赵大人和诸位弟兄拿命搏来的,晚辈万万不敢窃据。只求问心无愧。”
赵千钧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目光坦然,不似作伪,这才缓缓点头:
“好一个问心无愧。游兄弟高义,赵某佩服。
既然如此,我便代那些战死兄弟的家眷,谢过你了。”
他将那一百两银子收起。
“赵大人,晚辈还有一事相求。”游所为又道。
“但说无妨。”
“关于此次预警之事,可否……莫要提及是晚辈所为?”
游所为解释道,“妖兽虽除,但其背后是否另有蹊跷,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