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将小河村染上一片温暖的橘红。
村间小路上,游所为和次子游长生一前一后地走着,影子在身后拉得老长。
游所为放缓脚步,等儿子跟上来,侧头看着他略显沉闷的小脸,温声问道:
“长生,今天在苏老先生那儿,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看你心事重重的。”
游长生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声道:
“爹,夫子说……等夏初,想带我去邻郡拜访他的一位故友,可能要离家一段时日。。”
“访友?”游所为微微挑眉,随即脸上露出笑容,
“夫子学究天人,他的故友想必也是饱学之士。
能随师访友,增长见闻,是多少学子求之不得的机会
书本上的道理,终究要到外面亲眼看看、亲耳听听,才能化为自己的见识。
苏老先生肯带你出去,是看重你。”
游长生闻言却急了,几步追到父亲身侧,语气带着担忧:
“可是大哥临走时嘱咐我,要在家好好照顾爹娘和妹妹。
夫子说过,‘父母在,家就在’。我这一走,家里……”
看着已经快与自己齐肩的身高,眉目间带着书卷气的儿子,游所为心中既感欣慰又有些酸涩。
他停下脚步,正色问道:“长生,你跟随夫子读书已有数年。
“那爹问你,夫子说这句话,后面可还有别的?”
游长生愣了一下,他自然记得,下意识地接了下去:
“后面是‘游必有方’。”
意思是如果一定要远行,必须告知父母去向,让他们安心。
“不错。”游所为赞许地点点头,“夫子并非要将子女捆在身边,而是强调‘有方’,让父母安心。
“说得不错。”游所为点点头,接着反问,
“那爹再问你,以你如今之能,守在爹娘身边,具体能做些什么呢?”
游长生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道:
“孩儿能帮娘照看妹妹,能帮爹您打理竹山,喂鸡劈柴,春耕秋收时也能下地搭把手……”
“这些活计,爹娘如今都还能做得动。”
游所为打断他,语气平和却坚定,
“长生,你需明白,真正的孝道,并非仅仅是守在身边做些琐事。
你爹我正当壮年,撑起这个家尚且不算吃力。
夫子带你访友,是希望你开阔眼界,增长才干,将来若能有所成就,光耀门楣,让爹娘以你为荣,那才是更大的孝道。
机会难得,不可因恋家而错失。”
游长生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平日里在学堂上与同窗辩论、无所不精的知识,在父亲这番朴实却直指内核的话语面前,竟有些无力反驳。
父亲平日里很少过问他的学业,更少讲什么文学,但每每开口,总能以最平常的话语,说出让他深思的道理。
“爹……您比夫子还会讲道理……”
游长生小声嘟囔了一句,带着些许无奈和佩服。
游所为闻言,失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傻小子,这话可别让苏老先生听见,不然他可饶不了你!
走吧,你娘该等急了。”
父子二人回到家中,小女儿婧瑶立刻象只欢快的小鸟扑上来,缠着游长生给她讲今天新学的故事。
而年纪最小的游永宁,则依旧在院角那块空地上,一丝不苟地演练着《莽牛劲》的基础桩功,小脸绷得紧紧的,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看着小儿子这般模样,游所为心中再次泛起那个念头。
永宁展现出的武道天赋和专注力,远超同龄人,甚至比他哥哥平安小时候还要执着。
他私下用“诸天万象盘”悄悄探查过,卦象隐晦地提示永宁体质特异,似有“九品血脉”之象,是练武的绝佳苗子。
若是能送到张氏武馆,接受系统培养,再辅以药膳,进境必然神速。
只是永宁性格过于内向,甚至有些怕生,极其恋家。
林秀娘也舍不得小儿子这么早就离开身边,此事便一直搁置下来。
厨房里,游所为走到正在忙碌的妻子身后。
“方才长生说,苏老先生打算初夏后带他去云中郡访友。”
林秀娘正在盛菜的手微微一顿,缓缓转过身,眼中带着复杂的神色:
“长生……他怎么说?”
“孩子懂事,舍不得我们,想推辞,被我劝住了。”
游所为轻声道,“孩子大了,总要出去历练一番。
跟着苏老先生,能拜访名士,增长见闻,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林秀娘眼圈微微发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就你心宽!平安这刚走没多久,长生又要离家,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这心里就一点都没不舍?”
游所为从身后轻轻环住妻子的腰,低声道:
“家里不是还有婧瑶和永宁陪着我们吗?
访友而已,时间不会太长的,别多想了。”
林秀娘扭了扭身子,将盛好的饭菜递给他,语气带着埋怨:
“当年公公婆婆也没对你这么‘狠心’,真不知你这当爹的,能狠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