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郡城,问道别院门外。
游平安看着门口肃立的郡守亲卫,深吸一口气,毅然走上前去。
“站住!仙师清修之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两名亲卫立刻上前阻拦,手按刀柄,神色警剔。
游平安停下脚步,躬敬行礼:“劳烦二位军爷通禀,边军游平安,求见慕雨、云逸二位仙师。”
其中一名亲卫打量着他普通的衣着,皱眉喝道:“仙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速速离去!”
游平安并未退缩,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慕雨所赠的盛放“清灵散”的玉瓶。“二位请看,此乃慕雨仙师昔日所赐灵药。
在下确与仙师有旧,此番冒昧求见,实有性命攸关之事相求!”
那玉瓶材质温润,隐隐有灵光流转,一看便非凡物。
两名亲卫对视一眼,神色惊疑不定。
“你且在此等侯,不得妄动!”一名亲卫叮嘱同伴看住游平安,自己转身快步进入别院通报。
片刻之后,那名亲卫返回,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语气也变得客气了许多:“游……游公子,仙师请您进去。”
游平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道谢后跟随亲卫踏入这处神秘的别院。
穿过曲径回廊,来到一处清幽的庭院,只见慕雨和云逸正坐在一株古树下的石桌旁。
引路的亲卫躬敬退下。
游平安快步上前,深深一揖:“晚辈游平安,拜见慕雨仙师、云逸仙师!”
慕雨眨了眨眼,笑道:“是你呀,这么快又见面了。怎么,遇到麻烦了?”
她心思灵动,一眼就看出游平安眉宇间的焦灼。
云逸则神色淡然,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游平安不敢耽搁,直接将弟弟游长生因老师苏文远考证古籍触怒权贵,被玄衣卫扣押,即将面临郡守府堂审之事和盘托出,言辞恳切。
“……晚辈人微言轻,无法可想,只能冒死前来,恳请仙师慈悲,出手搭救舍弟!
平安愿做牛做马,报答仙师恩德!”说罢,他撩起衣袍,便要跪下。
一股柔和的无形之力托住了他,让他无法下拜。
云逸缓缓开口,声音清冷:“修仙之人,不当过多干涉凡俗律法。
此乃朝廷体制,吾等方外之人,不便插手。”
游平安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脸色苍白。
慕雨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绝望的游平安,轻叹一声,对云逸道:
“师兄,此子心性坚韧,重情重义,在这罚域之地也算难得。
况且他之前献策于我二人,也算结下一段善缘。
不若……我们便保他弟弟性命无虞,如何?至于其他,便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云逸沉默片刻,终是微微颔首:
“可。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游平安闻言,如同听到仙音,激动得声音发颤: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保命之恩,游家没齿难忘!”
慕雨摆了摆手:“好了,你先回去吧。堂审之时,我们自有计较。”
游平安知道仙师能答应至此已是天大的恩情,不敢再多言,再次深深一揖,怀着一丝希望离开了问道别院。
……
堂审之日,连山郡守府衙外人头攒动。
苏文远之名,在大虞文士圈中并非寂寂无名,此番他与本地望族及官方史学的冲突,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众多文人学子聚集于此,翘首以待这场关乎“文道”与“史笔”的较量。
郡守府大堂,气氛庄严肃穆。
郡守、郡丞端坐主位,一旁坐着后天圆满面色冷峻的镇妖司玄衣卫千户。
下首两侧,则是本地文院的几位山长和受邀观审的名儒,个个神情严肃。
“带人犯苏文远、游长生!”衙役高唱。
苏文远和游长生被带了上来。
苏文远虽衣衫略显陈旧,面容清癯,但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平静。
游长生紧随其后,脸色有些苍白,却努力挺直了少年的脊梁,眼神中带着紧张,更有一种不容折辱的坚定。
郡守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苏文远,你考证那前朝野史,妄议本朝先贤功过,甚至影射当朝,可知罪?”
苏文远昂首,声音清淅而平稳:“回大人,治学当以‘真’为基,治史当以‘实’为本。
文远所为,不过考据史料,探寻真相,何罪之有?
莫非这天下道理,只能由胜利者书写,容不得半点异响?”
“放肆!”一位文院山长勃然作色,
“苏文远!你曲解圣贤,混肴视听!圣人有云:‘为尊者讳,为贤者隐’。
汝一味追求所谓‘真相’,置先贤清誉、朝堂体统于何地?此非治学,乃是乱道!”
苏文远目光如炬,直视那位山长:
“张山长!文远敢问,圣人亦云: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隐瞒、曲笔,岂是‘知’?岂是‘诚’?
文道传承,若创建在虚妄与隐瞒之上,与空中楼阁何异?
终有一日,必将倾复!”
“你!”张山长气得胡须颤斗,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