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玩家也不需要他们的答案。
如果非要选的话，比起幼童神色不明地盯着他们看，他们宁可被她打骂一顿。
“我离开之后，你们做了什么？”
“加强防御、派人找您、控制可疑人员。”
【你没想到再次看到那个给你梳发的侍女时是在禅院家的暗室内。
可疑人员吗？
你的唇齿间细细品味着这几个字。
你其实连侍女的名字都不知道，她也不是SSR，只是随处可见的R卡。
“不是您的错，禅院家就是这样的。”侍女看出了你的愧疚，她身上的伤口还未结疤，她支起身体安慰你，“没有照顾好您，本来就是我的失职。您无需为这点小事感到内疚。”
你的良心遭到了谴责。
她被带下去妥善治疗，将她带到这里来的术师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你仍旧烦闷。
你能救下她，但很难改变这个世界。
离开地下室前，侍女拽住你的袖口，近乎渴求地说：“能再次见到您，我很幸福。伤好后，我还能侍奉您吗？”
你愣了下。
大雪纷飞中母亲眼中迷幻的幸福与侍女费力牵动的嘴角融为一体。
“可以。”】
幼童向五条悟抱怨这件事。
五条悟掀起眼睛看她，“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玩家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游戏里的R卡、SR卡遍地都是，玩家的收集癖仅对SSR卡生效。
幼童屈膝，环抱住自己的腿，道：“比起承担别人的希望，我对摧毁更感兴趣。”
她推着案几上的玩具，比划，“这个世界对我就像一个大号的游乐场，那为何，他们不能按照我的心意来呢？”
“我骂别人他们都应该跪下来说谢谢，我一巴掌扇过去应该把另半张脸移到我掌心下，我就算让他们吃屎——”
五条悟堵住幼童的嘴，幼童越说越歪，他姑且不想听她提及这种有气味的话题。幼童半张脸被他覆盖，长长的眼睫毛低垂着。
他的手腕不由卸了力道，慢慢垂下。
“你在困惑。”五条悟一针见血，“说这么多，就是因为看到那个受伤的侍女后难受得不行吧？”
幼童没有说话。
寂静涂抹着空气，许久，她笑出声。笑音像雪花跌落在地，融化后徒留一股彻骨的寒意。
“如果是我的命令，她受伤乃至死亡也无所谓。”玩家冷淡地说，“我果然还是讨厌别人做多余的事情。”
很讽刺的是，比起无辜的侍女，禅院良这个实锤罪人的处境好很多。
他身上贴着些符咒，麻绳勒出血痕，他的精神有点癫狂，嘴里充斥着对幼童的恶意、不乏“怪物”“恶魔”等怨气极重的称呼。
带领幼童走进来的禅院长老以为幼童听到他的恶语会发火，可幼童只是愉悦地笑。
幼童看着他目中的惊讶，随口问：“在想什么？”
他下意识应答：“我以为您听到他的话会生气。”
幼童停下步伐，她站在门口，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禅院良。地下室昏暗的灯光照着她泛光的脸颊，投下朦胧的影子。影子在晃，她也在晃。
他顿时想，她也才六岁。即使她阴晴不定、肆意妄为，她只是个小孩子，一个幼小、脆弱的……
“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不割了他的舌头？”幼童的话音再度响起。
他的思绪立刻转了个弯，一个幼小、脆弱的恶魔。禅院长老喃喃：“他是您的父亲。”
血缘是最原始的束缚，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确立。在这个用血缘、永姓氏聚集在一起的家族里，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咒骂声停止，鲜血禅院良的口腔里肆意流淌。他徒劳无功地张开嘴。
“我出生于新年伊始，我诞生在母亲的哀嚎声与他的醉酒声中。他认为我没有价值，我被他扔到偏远院落里三年。”幼童的话音中没有任何情绪，她像是作为局外人在陈述一个故事。
禅院长老呆滞地看着她。
神女的经历在禅院家高层中并不是秘密，他们只会嫉恨为何那个雪夜中觉醒十种影法术的不是自己。此刻，他望着神女淡漠的眸子，心瑟瑟地抖，他再度升起嫉妒，不是针对神女，而是对神女的“父亲”。
神女如果能是他的孩子该有多好？
他不算好人，也称不上恶毒。起码对每一个孩子都尽力维护他们直至成人，若他是神女的父亲，他必然不会这么对待她。
“您没有必要亲自出手。”禅院长老低着头，掩住自己内心可笑的幻想，“他是您生理意义上的父亲，您杀了他，对您的名誉有很大影响。您不介意他人的看法，但您完全值得最好的东西。”
他卑微恳求：“我愿为您处理好。”
玩家看着NPC头顶突然上升的忠诚度，有点意外。她只是随意提起之前的事情，其实玩家已经记不清了，刚刚那几句边说还要边回看游戏里的记录。
“我的母亲很喜欢他。我是个孝女，不想让母亲伤心。”
禅院长老立刻道：“我会让人废了他，让您的母亲照顾他，给他提供最好的医疗。在他伤势快治愈时，再次砍断他的腿，让他永远心生希望、永远泯灭他的幻想。”
他越说，玩家的眼睛越亮。
优秀的NPC会主动为玩家排忧解难。
幼童的眼睛一闪一闪，像钻石耳坠。禅院长老跪下去，他被幼童威胁时也仅仅蹲在地上，而今却心甘情愿地跪下去：“愿为您效力。”
【你收复了禅院家高层。禅院家忠诚度上涨。】
【你解决了一大烦恼。
你的母亲收获了一个乖巧的丈夫。
你的父亲得到了最好的医疗。
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你独自一人离开地下室，你孤单的背影让所有人心生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