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个因为摆得太满而微微翘起一角的、白胖胖的大肉包子。
唾沫疯狂分泌,她几乎能想象到那松软的面皮、滚烫的肉汁在口中爆开的滋味。
就是现在!她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温热的包子皮,猛地一勾!
“小杂种!敢偷老子的包子!”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头顶响起!王胖子不知何时转过身,铜铃般的大眼睛瞪着她,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扇了下来!
啪!
阿虞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踉跄着摔倒在地,手里的包子也滚落出去,沾满了灰尘。
“打死你个小贼!偷到老子头上了!” 王胖子怒火冲天,一把揪住阿虞脏兮兮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把她从地上拖起来,拖到了包子铺前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大家都来看啊!就是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又来偷东西了!” 王胖子扯着嗓子大喊,唾沫星子喷了阿虞一脸。
街上的人迅速围拢过来,指指点点,脸上带着厌恶、鄙夷、幸灾乐祸的神情。
“又是这个小杂种!”
“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跟她那个娘一样,下贱坯子!”
“打死活该!省得祸害人!”
辱骂声、嘲笑声,像冰雹一样砸在阿虞身上。她低着头,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脸,也遮住了那双空洞的眼睛。
她感觉不到羞耻,只有一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
又要挨打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王胖子见人越聚越多,更加来劲,抬脚就朝阿虞瘦小的身体踹去!
“让你偷!让你偷!”
砰!一脚踹在腰侧。
“有手有脚不去干活,学人做贼!”
砰!一脚踹在后背。
“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砰!砰!砰!
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踢在腿上,踹在肚子上,打在肩膀上。阿虞像破布娃娃一样,被踢打得在地上翻滚,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哭喊和求饶,除了让施暴者更加兴奋,没有任何用处。这是阿虞早就明白的道理。
围观的众人,有的冷漠地看着,有的低声议论,有的甚至还在叫好。没有人上前阻止,仿佛地上挨打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令人厌弃的臭虫。
不知过了多久,王胖子打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对着蜷缩在地上、微微颤抖的阿虞啐了一口浓痰:“呸!小杂种!晦气!”
他骂骂咧咧地走回摊位,看也不看地上那个沾满泥土和脚印的包子。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沉闷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下雨了!快收摊!”
“走了走了!”
围观的人群迅速散去,躲雨的躲雨,回家的回家,街上很快变得空旷冷清。没有人再看地上的阿虞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堆被丢弃的垃圾。
冰冷的雨水很快打湿了阿虞单薄的衣衫,混合着身上的泥土和血迹,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她还活着。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流下,冲淡了嘴角的血迹,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臂。她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艰难地,朝着那个滚落在泥水里的、被王胖子踩了好几脚的包子爬去。
每动一下,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疼。但她眼里只有那个包子。那是食物。是能让她活下去的东西。
终于,她的手碰到了那个已经冰冷、沾满泥污、被踩得扁扁的包子。她颤抖着,想要把它抓起来。
一只沾满油污和泥水的、属于成年男人的大脚,突然从天而降,狠狠踩在了她努力伸向包子的、脏兮兮、布满青紫和擦伤的小手上!
是王胖子!他正要收摊,看到阿虞竟然还想捡那个包子,心头火起,又折返回来。
“还想吃?!呸!狗都不吃的东西!” 王胖子狞笑着,脚上用力碾了碾。
“呜……” 钻心的剧痛从手背传来,阿虞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压抑到极致的痛哼。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硬是把那声呜咽和快要决堤的泪水,都逼了回去。
不能哭。哭了,会更疼。这是母亲无数次用巴掌教会她的道理。
王胖子见她居然不哭不闹,只是死死瞪着那个包子,觉得无趣,又狠狠碾了一下,才松开脚,骂了一句“晦气”,转身收拾摊子去了。
阿虞看着自己迅速肿起来、布满鞋印和泥污的手背,那里火辣辣地疼,骨头好像都要碎了。
但她没时间理会。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被王胖子再次踩踏、几乎要和泥水融为一体的包子上。
她伸出另一只稍微好一点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扒开包子表面那层沾满了泥水、鞋印、甚至可能还有王胖子痰液的外皮。里面,还有一点点白色的、沾着一点点褐色肉馅的面团露了出来。
就是这一点点。
阿虞的眼睛亮了一下,那是一种饥饿的野兽看到食物时,最原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