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醒悟。
沾了些痕迹……
这几个字在她脑海里炸开,昨夜那些朦胧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
被揉皱的裘毯,散落的衣物,还有那些泥泞不堪的痕迹。
乌卿耳根瞬间烧得通红。
她下意识挪动身子,却发觉周身清清爽爽,垂眸便看见自己正穿着一件过分宽大的雪色中衣。
她刚抬起手,素白袖摆便如水袖般垂落,遮住了半个手背。
衣料上萦绕着熟悉的冷香,显然是沈溯的衣物。
正当她对着这身装束发愣时,那道清冽的嗓音适时响起:
“姑娘的储物袋,沈某不便擅动。”
沈溯还朝着她的方向,晨光在丝带上投下浅淡阴影。
“暂且委屈姑娘穿在下的衣裳,都是新制的,不曾用过。”
沈溯的语气依旧平和从容,乌卿脑中却蓦地浮现一个令人耳热的念头。
他目不能视,那替她擦拭更衣时,岂不是得……
一寸寸用手丈量。
乌卿抓着过长的袖摆,目光不自觉落在沈溯垂在膝头的手上。
那双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正自然地搭在素白衣袍间,在晨光下宛如玉雕。
……而那玉雕,曾覆在她心口,被她捂热。
眼看思绪又要往不该去的地方飘,乌卿正要转移话题,就见那玉雕般的五指,朝她递来一枚通体温润的白色玉令。
“这是?”
乌卿愣愣接过。
玉质温润,触手生凉,其上却萦绕着一缕熟悉的霜雪气息。
令牌中央,以繁复古篆镌刻着二字。
笔画盘绕如龙蛇行走,乌卿只觉得那字形眼熟,一时却没能认出。
正凝神间,沈溯的声音缓缓响起。
“昨日种种,沈某不敢或忘。”
他声音低沉了几分,“既已与姑娘有夫妻之实,自当结为道侣,此生不负。”
玉令在乌卿掌心泛着温润光泽。
“此物为信。待我回宗处置完一应琐事,便以三书六礼,郑重求娶。”
“道侣?”乌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回宗……你不是散修吗?”
沈溯微微摇头:“并非如此。隐瞒身份实属不得已。”
他顿了顿,复又开口:
“我出自玉京宗。”
乌卿当下指尖一颤,手中玉令险些滑落。
玉京宗——原著中仙门第一大宗,主角微生玉所在的门派,更是将原主“乌卿”斩于剑下那人所在的宗门!
她下意识想要松开玉令,却被沈溯轻轻按住手腕。
“林姑娘,求娶这话,本该说在行夫妻之实之前,”
他指尖微凉,细细摩挲着乌卿手腕:
“但那日情况特殊……”
“还望姑娘……担待。”
乌卿脑袋晕乎乎的,早已被玉京宗三个字砸得晕头撞向。
此时再看那玉令,那龙飞风舞的二字,岂不正是“玉京”二字?
乌卿背后瞬间冒出一阵细汗。
她千方百计想要避开原著主线,远离所有与玉京宗相关的恩怨,却不料阴差阳错,竟与这宗门之人有了肌肤之亲。
见她久久不语,腕间的手指缓缓停下摩挲。
“姑娘......可是不愿?”
乌卿抬头,呼吸又是一窒。
沈溯朝她微侧着脸,晨光在他轮廓上镀了层浅金,却衬得那面容愈发苍白。
带着凉意的指尖虚虚搭在她腕间,像随时会融化的霜雪。
他唇瓣无声地抿成直线,下颌线绷得极紧,连覆眼的丝带都仿佛凝结着寒意。
——俨然又是初遇时那个冰封雪塑的仙君。
乌卿心口猛地揪紧。
她忽然想起昨夜这人将她拢在怀中时,体温是如何一点点染上暖意;
想起他汗湿的额发如何贴在她颈侧;
想起那时不时响在她耳边,压抑而颤抖的“林姑娘”……
可现在,她一句迟疑,就让所有温度尽数褪去。
他搭在她腕间的指节微微一动,像是想要收回,又像是最后的挽留。
“我……”
乌卿喉咙发紧,看着他清寂的侧影,仿佛看见自己亲手浇熄了那捧好不容易捂热的雪。
乌卿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刚张了张嘴,就听头顶岩壁发出动静,细碎石块簌簌落下。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熟悉的霜雪气息全然笼罩。
沈溯将她严严实实护在怀中,用脊背为她挡住了所有坠落的危险。
待这阵动荡稍歇,洞外旋即传来妖兽惊恐的嘶鸣与飞禽扑棱的混乱声响。
沈溯缓缓松开她。
透过尘嚣未定的光线,乌卿清晰看见他眉宇紧蹙,是罕见的凝重。
“这动静......”
乌卿话音未落,那枚玉令已被沈溯坚定地按入她掌心。
“秘境恐生异变。”
沈溯松开乌卿,倏然起身,周身不经意见散发的霜雪气息越发锋利。
“你在此处莫动,我设了结界。”
灵光自他指尖流转,化作淡金符文萦绕在乌卿周身。
他转身欲行,又驻足回眸。
逆光中,覆眼的丝带随风轻扬:
“待我归来,再与你细细解释。”
最后二字落得又轻又重,: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