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赵映熙在她怀里轻叹:“他是我的父亲,更是一国帝王,我怨不得他,只能希望,来世远离帝王家。” 她挣脱开,斟了两杯酒,微笑道:“我会随东陵使臣一同离京,没几日光景了,这杯酒,就当你我饯别吧。” 沈宁钰忍住眼中酸涩,一饮而尽。 映熙又将秦筝的帕子递过来:“伯母绣的花样甚是别致,我临了好久,只绣好一半,如今已不需要了,你拿回去吧。” 沈宁钰注视着掌中绣帕——当初她借走这绣帕,是为了绣一方盖头,嫁给于睿琮时戴上。 曾经,也是在这里,赵映熙情窦初开,曾问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她那时刚学木雕,正对着一段圆滚滚的木头琢磨如何落刀,闻言很是为难:“我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呀。” 赵映熙面若红霞,话在唇齿间咀嚼半晌,终于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出来。沈宁钰双眼越睁越大,一个没注意,匕首在光洁的木头上划下一道歪斜的划痕。 映熙说,她大概是喜欢上于睿琮了,太子伴读,那个她平日喊“于哥哥”的人。 沈宁钰揶揄道:“那你还来问我?该我问你才是: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映熙羞涩地把她推开:“我也说不准,大概是突然发现……” 她想了好一会,微微仰头,眼里溢着幸福的光:“他是天底下最耀眼的人。” 现在,她从始至终没再提于睿琮的名字,就像他不存在一般,沈宁钰再也看不到她眼里的那道光。 临出宫前,赵映熙千叮万嘱:“我成亲那日,你一定来哦!” “好。”沈宁钰勉力笑答。 …… 东陵使臣在大渝停留时间不长,临行那日,天空阴沉得可怕,乌云厚厚地压下来,空气闷热难耐。沈宁钰一早起身更衣,独自前往公主寝宫。 赵映熙被众宫人围坐在铜镜旁,唇红齿白,巧笑嫣然,凤冠霞帔上身,端庄又艳丽。嫁衣如火,与她试穿时的样子并无二致,却灼烧了宁钰的眼。 赵映熙从镜里瞥到她,转身朝她笑,一双眼睛明亮:“你来得早。” 她把添妆递给凝珠,道:“毕竟我们说好了的,我可不敢迟来一刻。” “你说,这支钗插到哪好看?”赵映熙手握步摇问道。 沈宁钰拿着比划几下,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替她插好。 “宁钰,你以前也总是这样给我插发簪,拿我当妹妹似的,我那时还不乐意,没成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沈宁钰心中酸楚,赵映熙将她拉至面前:“说好了,我今日出嫁,谁都不能哭。” “遵命。”沈宁钰笑着替她梳发。 寝殿内的人越聚越多,大家连声道恭喜,赵映熙一一接受,室内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吉时到,宫女嬷嬷引着她拜见帝后,送她上车。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铺展开去,蜿蜒着通向城边。百姓在街道两边挤挤攘攘地观礼,不住感叹公主美艳,仪仗奢华。 赵渊领头送嫁,沈宁钰跟在车队旁边。出了城门,走过柳山,车队停下,有宫人对上官樾说了什么,他点了点头。 赵映熙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沈宁钰面前,往她手里塞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红布:“我本想着,即便用不上它,带走留作念想也不错,现在又觉得未来漫漫,唯有遗忘才是良方。你将它剪了烧了,都成。” 她说完就往回走,沈宁钰展开手中红布,熟悉的花纹映入眼帘,是她绣了一半的盖头。 非花非兽,恣意生长…… “映熙!”沈宁钰冲上前,不顾侍卫阻拦,高声喊住她,“青山不改、水长流,明月如故、星依旧。岩隙之中,尚能草长花开,沈宁钰,静待赵映熙重新绽放。” 赵映熙猛地转过身,嫌弃道:“肉麻死了,我走了!” 她挥了挥手,脚下速度加快,再也没回头。红袍曳地,成了惨淡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沈宁钰目送队伍逐渐凝缩成一条黑线,后方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于睿琮连日被锁在房里,苏璟安设法将他救出,还是晚了一步。他满面颓唐,不慎从马上跌落,踉跄着想追过去,被赵渊制止,木然地注视远方。 沈宁钰看着他的侧脸,忆及曾经偷听到的对话。彼时少年少女天真,一个敢想,一个敢答: “我如今被困在深宫,嫁人后还要被困在后宅。于哥哥,你不知道我多羡慕翱翔九天的大雁,能畅游天地,无拘无束。” “那就成为大雁,天大地大,我陪你走一遍。” 二人的笑声如在耳畔,回想起来,声声如刀。 赵映熙无法畅游天地,于睿琮也丢了她。 远方的黑线彻底消失,于睿琮僵硬的嘴角缓缓上扬,笑容越来越大,肩膀随着笑声颤抖不停。 沈宁钰看着手中绣了一半的盖头,犹豫良久,咬牙做出决定:“于大哥。” 于睿琮目光怔松,缓缓看向她。 “这是,映熙绣的盖头,若你——”话还没说完,于睿琮就劈手将盖头抢了去。 “她曾说,成亲那天,她要戴上亲手绣的盖头……”他泣不成声,“我不奢望大雁独属我一人,只求大雁如愿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