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沈宁钰笑着,思绪不由飞远。 赵映熙看中的这方绣帕,是秦筝早些年的绣品。她那时年幼,曾问秦筝这些花纹有何寓意。秦筝只说这是她随便绣的,非花非兽,四不像的玩意,又把宁钰搂在怀里,指着其上花纹道:“若一定要说它有什么寓意……娘在绣它的时候,满脑子都希望我的宁钰永远明媚灿烂,即便被困在岩石之下,也要从缝隙中开出最耀眼的花来。” 身在岩石之下,亦要绽放生命,是秦筝对女儿的期许,冥冥之中,这绣帕被赵映熙一眼看中,也算将这期许与祝福传递下去。 赵映熙拿起箱子角落里的一副朱雀面具:“你还留着它?” 沈宁钰揶揄道:“毕竟是殿下您送我的,我可舍不得扔。” 赵映熙骄矜一笑,拿起来戴上。 “宁钰!” 苏璟安下朝后直奔家门而来,听下人说赵映熙在院中也毫不避讳,刚进院子就喊她,飞也似地冲进房门,却在看到沈宁钰身边的人时顿住,连笑容都变得僵硬,又很快恢复如常,朝赵映熙打了个招呼。 再对他不满,赵映熙也绝不会拂了沈宁钰的面子,摘下面具点头回应。 “今个上朝可还顺利?”沈宁钰问。 “顺利极了。”苏璟安靠近她,“你呢?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温柔得判若两人,赵映熙浑身不自在,又见沈宁钰似乎并未觉得哪里不对,便知他们平日里就是这般相处的,遂环抱胳膊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你们聊着,我走。” “殿下慢走不送。”苏璟安话虽这样说,还是随沈宁钰一起将她送出府外。 再回来,沈宁钰拿着那朱雀面具看了看,重新放回箱子。苏璟安眼神几变,终是问她:“我记着这箱子里收着的皆是你极为珍视之物,这副面具……” “这是我及笄那年,映熙送我的,上元灯会,我戴着它夺下头彩。”那是一段极为快乐的回忆,沈宁钰稍一回想,眼角眉梢便带着笑。 苏璟安眸光闪动:“什么头彩?” “一盏琉璃花灯。”沈宁钰笑道,“那日争抢花灯,遇到了不少高手,我废了不少劲才夺下来。” “那盏灯呢?” “送人了。”沈宁钰随口道。 她蓦地对上苏璟安的目光,想到他过往炸毛的模样,斟酌着用词:“我抢花灯只图一乐,遇到那个人时,他独自走在巷子里,周围太黑太暗,他比我更需要。” “那小子运气真好。”苏璟安扶她坐下,“能得你一盏灯,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留沈宁钰休息,独自往书房走。沈宁钰注视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情绪有些古怪,并且,她可有意没说收下花灯的是名男子…… 书房里,苏璟安也打开一个木箱子,里边躺着一副面具,黑色厉鬼状,戴之能吓哭所有小儿,当时也险些吓到她。面具旁收着一盏莲花灯,粉色琉璃润泽明亮,却磕破一角——是有人欲从她手里抢夺时磕到的。 苏璟安摸着花灯,不由荡起微笑。 那不仅是独属于沈宁钰的快乐回忆,也是他的。 …… 赵映熙走在回宫的路上,天色还早,沿街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她很少见这般景象,跳下马车四处逛,经过韶晖楼,听到里边戏曲悠扬,随着人流入了大厅。 无人知她身份,她自在地坐在角落,双眼放光。她在宫里也听戏,但处处是规矩,哪有现在自在? 台上咿咿呀呀唱得正酣,不知不觉已到了回宫的时候,凝珠凑到她耳边提醒,赵映熙依依不舍,刚走到门边,身后突然一阵怒骂。 几个壮汉掀翻了桌子,面目狰狞地指着跪地的小二咒骂不断:“连个托盘都端不稳,爷也是你能撞的?这身衣服你赔得起吗?” 说着还不解气,狠狠朝小二踢了一脚。小二疼得大叫一声,颤抖着声音求饶:“厅里人多,小的,小的实在不是有意撞到您身上的,大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原谅你?哈哈,你当你是谁?” 说着又抬脚踹过去,这次小二的头撞在桌腿上,血顺着脸流下。 钱掌柜一同道歉,反助长了他的气焰:“你东家呢?让她出来!” 钱掌柜百般解释劝说,用尽法子补救,这人就是油盐不进,非要沈宁钰现身,钱掌柜无奈,只得派人找她解围。 赵映熙暗暗咬牙:“宁钰身子还没好透,没得为这种人劳心伤神。”被派去找沈宁钰的伙计经过她,被她一把抓了回来。 “小二已经告歉,掌柜的也提出高价赔偿,你这般咄咄逼人,居心何在!”赵映熙眼神一厉,声音一沉,威仪尽显。 那人被她震慑,愣了一会又很快反应过来:“一个小丫头也敢多管闲事,一边去!”赵映熙身后的便衣侍卫纷纷围拢,气氛骤然冷凝。 他下意识朝楼上瞥了一眼,赵映熙随之抬头,却只见二楼看台纱帘飘扬。 他眼珠子几转,顷刻改了态度:“算了,爷大人有大量,不差这一件衣服,今个绕过你们。” 钱掌柜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亲自将他送走,回来时又恭恭敬敬向赵映熙道谢:“多谢小姐解围。” 赵映熙也不多言,狡黠一笑:“客气,宁钰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