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妻子和族人,他是怀有愧疚的,可那也不能令他迷途知返。他自认已无法回头,不就是该与妻子他们断得越干净越好吗? 听完他喃喃的话语,裴灏如芒在背,也真正看清了他的面目,是个不折不扣的薄情寡义之人,难怪只看重最优异的长子,是因他的心里没有亲情,只有慕强和利益吧。 裴灏下意识地后退,痛苦地咬住拳头,这些年,为了得到父亲的另眼相待,他出卖了良心,向世人隐瞒了卫岐的死因,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深夜电闪雷鸣,裴灏背靠房门,颓然地坐在地上。 隔壁房的裴池躺在床上,噩梦连连,梦境中皆是母亲、妻儿被虐打的场景。他自知不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可他做不到父亲那么无视亲情。 兄弟二人陷入痛苦的挣扎,而被关在地牢的唐九榆抱着哭晕的阿湛看向铁窗外浓浓的云雾,目光前所未有的冷冽。 狡兔三窟的道理,不是只有朝廷的人才懂得。 在墨空连打了三个响雷后,他等来了一个头戴兜帽的人。 那人一开口,先解了他一半的担忧,“周芝语有惊无险,已被看管起来了。” 唐九榆转头,看向摘掉兜帽的老者,“是您帮的忙?” “老夫故意泄露风声,引裴灏和裴池两兄弟闯入了侯爷的书房。” 唐九榆稍稍松口气,“陈叔,想个办法,送我们出城。作为报答,我会寻到你被流放的妻儿,好好安顿他们。” 陈叔的妻儿们都在安定侯府做事,也同样受到了牵连。 当他今早与裴劲广摊牌想要离开后,陈叔就暗中找上了他,托他帮忙解救妻儿。他当时虽答应了,却没有许诺要给予他妻儿安稳,如今恰好能达成对等的交易。 陈叔的势力全部依附裴氏,以致无力靠自己的人脉救出妻儿,但唐九榆不同,朝廷没有追究他的责任,或许他可以办到。 达成一致后,陈叔走出地牢,望向了墨空。 在湘玉城外,他已无力立足,但在湘玉城内,还暂有他的立足之地,那就靠着仅有的威严,送唐九榆三人出城,以换取妻儿的安稳。 他是裴劲广的家奴,曾对裴劲广掏心掏肺,可他想效命的是那个守护江山和百姓的大将军,而非反贼。 再者,当年是杨氏将他从马夫提携到了侯府管事,再推荐给了裴劲广,这一路的富贵荣华,都与杨氏有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知遇之恩。 打定了主意,他执伞走进雨幕中。 另一边,在湘玉城外探听消息的朝廷眼线,在目睹唐九榆被抓的一幕后,其中一人快马加鞭去往裴衍所在的村落,如实禀告了这件事。 裴衍还处在低热中,却不妨碍他思考救人的计划。 即便不考虑唐九榆的安危,他也要将周芝语和阿湛救出城。 在重兵把守中,想要悄然带出两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有内应。 裴衍心中早已锁定了一个人。 陈叔。 写下一封亲笔信,裴衍递给眼线,“湘玉城并不是完全的封锁了,隔三差五会派侍卫出来搜刮民脂民膏,到时想办法顶替他们,混入城中,将这封信交给这位老者。” 陈叔是唯一一个值得他赌一次的人,不仅熟悉湘玉城,还是裴劲广身边数一数二的心腹。 裴衍想让陈叔救出周芝语母子,还想托他为眼线,与自己在攻城时里应外合。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许以好处的,而陈叔现在最惦念的事情,应该就是妻儿的安危。故而,在安定侯府被抄前,他就已未雨绸缪,转移了陈叔的妻儿,想要作为之后的筹码,与陈叔交易。 刑部会逐一核对裴氏的宗亲,却不会太过细致地核对家奴,这也是他能够转移陈叔妻儿的契机。 目送眼线离开,他拉过秦妧,说了一些攻城的计划,“再有一个月,工部的巧匠们就会赶来这边,到时候,我会送你和雪霖先行离开,待攻取了湘玉城,咱们一家就能远走高飞,不问世事了。” 秦妧并未觉得轻松,反而忧心忡忡。毕竟反贼是他的父亲,不管是否有血缘,也是对他有过养育之恩的人。他真的能够摒弃一切杂念吗? 再者,小太子失了裴劲广这部分势力,又与肖逢毅或多或少产生了隔阂,在日后的路上,注定荆棘满满,裴衍能坐视不管吗?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秦妧不想鳃鳃过虑,于是乖巧着点点头,窝进了裴衍的怀里。 雪霖躺在一旁吃着小肉手,成了眼下最无忧的人。 裴衍一手搂着秦妧,一手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告知自己,要让儿子不受安定侯府骂名的影响,无忧无虑地长大。 湘玉城,总兵府。 这晚受了些刺激,裴劲广早早歇下。 陈叔熄灭连枝大灯,躬身退了出去,待在耳房中等了片刻,估摸着裴劲广彻底入睡,才撑起伞,去往关押周芝语的柴房。 看守的人只当陈叔是奉命前来,没有怀疑,还主动推开房门,“陈爷请。” 陈叔走进去,寻摸半圈,才在角落里找到了瑟缩的周芝语。 已经恢复记忆的女子像忽然竖刺的刺猬,起初根本不听陈叔解释来意,还让他快滚,直到摸到陈叔递来的一把玉骨折扇,才猛地抬起头,可视野一片漆黑,除了辨析声音,再做不得其他。 陈叔沉声道:“不管你信不信老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