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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2 / 3)

死自己淹死自己。

淹死自己,就不用看到那些笑容,那伟大的,傲慢的,不可一世的红色眼睛。

那些眼睛俯视着他,好像在说,臣服于我们的力量吧,只要我们愿意,你不过是我们的猪狗。

几近窒息的布莱姆将头猛地从洗脸池抬起。他怔怔地注视着洗脸池上方的镜子中自己与他们别无不同的红色眸子。他在自欺欺人吗?为了让自己的精神不至于崩溃而编造出的谎言,他对自己说了几百年,还能够坚持多久呢?

“我是人。”他最终还是小声对自己说道。不是你们口中低贱的,卑劣的,弱小的,胆怯的,屈服的……我不是奴隶,也不是恶魔。

布莱姆用手敛了一把沾湿的头发,不再多想,走出了盥洗室。

宴会还在继续,他们还要无休无止地跳下去吗?

“父亲。”

身后传来一声冰冷恭敬的问候,布莱姆缓缓回过头,看到女儿维尔利特站在不远处。她今天穿着一条精致高雅的象牙白礼服,上头用金线和墨绿色丝线纹着繁复的藤蔓刺绣,她稚嫩的脸和矮小瘦弱的身体不过是十二三岁女孩的样貌,脖子上却戴着一条华丽的网状钻石项链,头上汉宁帽的长纱一直拖到脚踝。

他皱了皱眉,维尔利特应该是看到他离席所以才跟到这里来的。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事实上,他一直反对女儿出席这样的场合。虽然维尔利特已经一百多岁,用人类的感官衡量,他与维尔利特算是度过了相当漫长的岁月,可是在他心里始终觉得她不过是个还未长成的孩子。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维尔利特珠光宝气奢靡享乐的做派,她一身冰冷的珠宝像是放射出刺骨的寒气般让他感到陌生。

他敷衍地朝她点点头。

“你也来了。”

“和汉斯爵士家的二小姐一起来的。”维尔利特回答道,“亲王陛下举办这场舞会,还特意邀请了那个叫贾思敏的东方人和依附于她的血族新贵们。我们先前对她早有耳闻。”

布莱姆疲倦地转回身去。贾思敏虽然二十年前与帝孚日签订了互不侵犯协议,但最近在废墟城堡一带形成了不容小觑的势力,早在协议签订后不久,他就注意到废墟城堡附近领地的血族人口快速增长,多是从其他边远地界移居过去的,魔物的数量更是成倍增长。他当年便懒得把这一观测的结果告诉卢法斯。反正贾思敏锋芒太利,个性又向来张扬跋扈,据卢法斯先去派去的线人传回的消息,她甚至多次在亲近的部下面前自称是血族女王。卢法斯疑心病重又贪极好势,恐怕从贾思敏在三界凭空出现的那天起就没睡过安慰觉了。这次宴会便是有意试探那些废墟城堡的血族们有哪些可以拉拢利用,而帝孚日又有哪些异心的贵族对贾思敏有投奔之意的。

?维尔利特口中的汉斯爵士无甚才华,却被屡屡重用甚至升为十三审判,显然是因为卢法斯看中他软弱谄媚,认为不能成大器的部下才会忠于自己。十三审判在他一次又一次的人事洗牌下早已无多大实权,变成一群俯首听命的傀儡,帝孚日创建之初的元首制正赤裸裸地蜕变为公开的君主制。卢法斯急于摆脱强大的血族贵族们对政务的控制,原先为帝孚日立下汗马功劳的贵族要么被相继问责,要么恐惧他的残暴而退出政界隐居起来。年轻血族中,有才能但是被初拥时间不长、出身门第不高的,也被排斥在政界之外。

卢法斯数百年间极尽侵略掠夺,无数土地囊括在帝孚日的版图之中,数不清的人类血仆和低等血族听任以他为首的帝孚日上层奴役。布莱姆对他的昏聩早就感到既愤慨又不解。卢法斯自幼与自己一同成长在诺森布里亚的封地,从小接受公正宽和的领主父亲的教导,但卢法斯却一直向往腐朽虚荣阴谋倾轧的宫廷。早就在他与父亲都不曾留意的时候,自己的弟弟已然完全腐化了。还是人类的时候,卢法斯尚且敬畏父亲与自己领主地位的约束,可变成血族后,掌握了恶魔般力量的他终于尝到了拥有至高权力的甜头,原先总是压过自己一头的兄长也成了受惠于他的部下,他自然是更加沉湎于腐朽堕落的权力美梦之中。

这样的君主与国家迟早自食恶果。不仅仅是以贾思敏代表的新一代血族政治势力,布莱姆还多次注意到人界中一股新的势力正在萌芽。长久以来受到血族迫害的人类们正摒弃前嫌,不论国籍、人种、地域、阶级的区别集结在一起,甚至还有叛变的吸血鬼、半吸血鬼加入了他们,组成了他们称之为“血猎”的组织,对在人界出没的血族产生不小的阻挠。尽管这个组织还像新生的婴儿一样稚嫩脆弱,布莱姆却有预感他们有朝一日会成为制衡帝孚日的关键力量。

可这些,他从未对卢法斯开口提过。布莱姆说服自己,或许只要静观其变,自己痛恨的这个残酷、畸形的王国迟早会自取灭亡,土崩瓦解。

只是恐怕年少的维尔利特还沉耽在卢法斯和其他帝孚日上层分子精心编织的君主制霸权的谎言之中。他像是要将无知的孩子引离危险的火源一样柔声对她说:“他们不是要跳一整夜吧,维尔利特?你也该回家去了。”

“现在天色还早。”维尔利特疑惑地看着他,“父亲不如还是和我一起回宴会厅吧。”

维尔利特朝他走近一些,然而,一股呛鼻的血腥味却钻进布莱姆的鼻腔。他的瞳孔却猛地收缩起来。他认得这个味道,是先前在宴会厅服侍的那位金发血仆。

“离我远点。”他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从牙缝里凶狠地向维尔利特挤出几个字来。

在维尔利特诧异的注视下,他内心的恐惧、恶心与厌恶达到了高峰。她血红色的眼睛凝视着他,像是一个穿着绸缎珠宝的怪物要挖透他崩溃的内心。那股腐坏死亡的味道再次随着她的鼻息呼出,布莱姆愤怒地转头离开。

他几乎是跳下楼梯的,却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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