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外。我猜是一些史前人类在政治运动中成了输家,成了血族,然后带着他们的文明偶然进入了魔界。”
“连我们进入魔界的最深处,都颇费功夫,历经了重重艰难险阻。那些公元前800年的人们是怎么来的,你想过吗?”
“我没想过,而且我真心诚意地觉得关我屁事。”洛对这位好脾气且不记仇的领队向来是不吝抱怨的,他扶着额头,几近崩溃地说道,“我的天啊,您干嘛这样对我,就这样宣布任务失败,然后咱们打道回府不好吗?您看看我现在成什么样子?您自己又是什么样子?您不会读了两本希腊神话,就真当自己有能耐破解这海量的古代文字,然后从里边儿寻找噬魔戒的线索吧?”
出乎他的意料,布莱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嗤笑了起来。
“你丧气话说得太早,安德烈。这谜题没有你想象的难。”他起身,掸了掸羊毛袍子上的雪,带着笑意对洛说道,“我们继续走吧。”
洛仰天长叹,又祷告起来,仿佛他的耐心正受到极大的考验。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追随上布莱姆前进的步伐。
“我们要去哪?”
“我们沿着赫拉克勒斯古道散散步,孩子。”
“你开什么玩笑。你自己也在那地图上画了,赫拉克勒斯古道在人界的欧洲。而且那是一条假设路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道路。”
他们沿着齐腰高的野草下埋没的一条碎石子路一直走着,道路的分叉逐渐变少,周边的建筑遗迹也被抛在他们身后。他们一路走进广袤的旷野。洛回头望去,来时那座山堡的剪影已经只是一个渺小的黑点。
“许多上古文化都将一些重要地标,比如道路、陵墓、神庙,与“至日”的旭日的建立某种几何联系。”
“至日?”
“也就是一年两次的夏至与冬至。”布莱姆的脚步停下了。他胸有成竹地抬起手,炽热的火焰从他手中迸出,蒸发了野草上的雪水,爬上植被的叶尖,然后以高超的技巧与控制向它们的根部一路燃去,在野地里烧出一个庞大、规整的圆形。
几十个灰色的石块在烧成灰烬的野草中露出了真容,它们围成一个大圆圈,显然是有人有意摆放。洛张大了嘴,不学无术如他也认出,那是史前石桌的残骸,只不过高大的石柱只剩下了破碎的底部。
“这里竟然也有史前石桌?我记得魔界其他的史前石桌可以在特定的时间将人传送到特定的地点,那这个巨石阵呢?可以带我们找到噬魔戒吗?”他焦急地问道,即使他一直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不正经模样,头一次距离探索两个月的真相这么近,也令他内心生出几分激动与兴奋来。
布莱姆将标注着笔记的地图摊在地上,火把照亮了上面被他画出的一条清晰的笔直路线。
“赫拉克勒斯的路线:伊比利亚半岛,比利牛斯山,普罗旺斯平原——阿尔卑斯山。两千多年前,在地中海某纬度,赫拉克勒斯古道的轨线,正是夏至时日出的角度。如果面朝另一方向,则是冬至时日落的角度。”
他一边说着,一边找出对应的天文学记录,羊皮纸被他用炭笔写满了数学推算。洛并没有看清布莱姆错综复杂的演算,却被这重大的巧合惊得头皮发麻。
“这条路线向东北方位延伸,就会到达阿尔卑斯山的蒙特热内夫尔山口,凯尔特人管它叫做玛特罗内,也就是地母神之泉。”
“所以您认为,血族的祖先,就是从阿尔卑斯山的地母神之泉进入魔界深处的?那噬魔戒呢?该怎么找到噬魔戒?”
“传说蒙特热内夫尔山口是赫拉克勒斯开辟出的山口。太阳就是从那山口穿过,回到活人的世界。”
寒风吹过,他们手中火把上攀附的火苗不住地倾斜、颤动,然后熄灭了。黑夜中,残破的石柱基底显得很凄凉。洛意识到了什么,原先因为激动而握紧的拳头松开了。而布莱姆不等他说什么便已揭晓真相:
“是的,安德烈,要等到至日那天,史前石桌就会启动。我想,它会指引我们噬魔戒的下落。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去吧。”
他挥手,使火把重新燃烧起来。他们借着这两点光亮往回走。
“您早就知道谜底了,就等着冬至那天到来呢,是不是?”
“也没你说得那么容易。”
“那你何必带我来这里探寻一番,岂不是浪费力气?”
“我对这些血族的祖先很感兴趣,安德烈。我在想,他们是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人。记得我们刚才看到的学校遗址吗?还有那些石板与陶器、青铜器上边的铭文,许多是日记、诗歌和涂鸦。他们在这片流放地上像我们一样生活过。我想知道他们是谁,为何流落至此,又度过了怎样的一生。”
洛对这些毫无兴趣,不过既然现在谜题已经解开,他也懒得再同布莱姆针锋相对,于是他敷衍地回道:
“他们再怎么生活过,这里不还是变成一片不毛之地了?真不知道这些人的下场怎么样。”
回程的路上,他们不再谈话。回到山堡,布莱姆将包从腰间解开,脱下了湿漉漉的袍子和靴子,铺在篝火旁边。
“安德烈,你也得脱掉。衣服都被雪沾湿了,你这样体温会下降得很快。”布莱姆一边说着,一边竟然将羊毛大衣也脱掉了,只剩下一件亚麻短袍。
洛颤了一下。他的确感到自己脚下厚厚的羊毛袜子也冷得像冰块,可这种冰天雪地中,他怎么都没有勇气把衣服脱掉。他刚露出一个哀求的表情想开口协商一下,谁知安妮斯顿一下子就扯掉了他湿透的长袍,还试图帮他解开衣服的扣子。寒冷瞬间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为了避免难堪,只好露出一个极其勉强难看的笑,鼓足勇气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势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