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皇宫这方世界里,认识了第二个男人。
但这男人年纪尚轻,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四、五的少年,穿着浅碧色绣白鹤的衣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用银冠束着,那双指节修长肤色白净的手正在替她煎药。
初识他时,他被诏进玉斋,皇帝指着他说:“阿玦,别看这位哥哥年轻,他的娘亲是大周最优秀的医女,也将一身的医术都传给他,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皇帝又对少年说:“嘉嘉,朕把阿玦交给你,你一定要治好她。”
那时少年不冷不热地回了声好。
但若玦捕捉到他眼底一丝很快消失的厌恶。
后来若玦的药就都归属这位少年管辖,她听闻宫中人恭敬唤他“世子”。
“世子”成“官家”之后,她记住的第二个称谓。
这日她好奇地进了玉斋旁的小药房——皇帝专门为玉斋设置的小药房,看见少年正在煎药,她对着他周围的宫人比了噤声的动作,盯着他看了许久。
过了许久,他才发现她,问她“在这做什么”。
“嘉嘉。”她喊道,并没有叫世子。
少年停下手中动作,“你不能这么叫我。”
若玦道:“官家也这么叫你。”
“官家是九五至尊,他想怎样叫我,都须应着。”
若玦又道:“你不喜欢他这么叫你。”
少年抬眸望她:“你胡言乱语什么。”
若玦笑了,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双眸眯着如一弯新月,“嘉嘉,你不喜欢官家。”
话音落地,整个小药房瞬间安静。
少年把她拉了出去,“你乱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在皇宫里乱说话,是会没命的。”
若玦灿烂的笑意很快就因少年的愤怒收敛,她眨眨眼睛,有些兴致缺缺,“嘉嘉,那我不说了。”
“你真是个可怕的女孩。”少年盯着她看了会,甩下一句话就离去。
若玦站在原地,探究地望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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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官家的旨意,少年每日都要来给若玦送药。
“药很苦,你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不要停,越停越苦,我给你准备了蜜饯,你喝前喝后都吃一颗,就不那么苦了。”少年声音虽冷,却还是和她说了许多。
若玦接过药碗,朝他笑了笑,“嘉嘉,谢谢你。”
说罢,她一口气喝完了那碗深褐色的药。
犹豫都不曾犹豫片刻。
少年目瞪口呆,“你……不怕苦?”
“从小就喝药,已经习惯了,苦与不苦,都要喝的。”她用手帕擦过嘴角的药汁。
“你说的话,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若玦反问:“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怎样呢?”
少年想了想,“该活泼些,我妹妹今年七岁,最喜欢的就是放风筝,要么就是看小金鱼,看蝴蝶,闹腾得很,闹得爹娘都嫌。”
若玦看他讲起妹妹时,冷漠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暖意,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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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玦似乎变得开朗了一些,春天到了,她自己做起了风筝,皇帝乐见她的开朗,陪她一起做风筝。
宫人们脸上也多了些喜气。
她隐约有听宫人说:“这位若玦姑娘真是了不起,宫里很久没来新的女孩子了……蔓蔓姑娘和小璇姑娘以往多受宠,如今官家也不去探望了。”
“官家脾气变好了很多,已经许久没有杖杀宫人了,头疼病似乎也没再犯……”
若玦觉得,她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她只是听话。但官家有头疼病么?她不知道,在她的眼里,官家只是个对她好,但又有些奇怪的大人。
适合放风筝的时节,皇帝似乎很忙碌,她只能拉着少年陪她玩。
风筝上画了个燕子,高高飞在天际。
她把线交给少年,自己张开双手跑在花园里,樱粉色的衣裙翻飞着,“嘉嘉,我也是燕子,我要飞了!”
少年一向冰霜般的面容竟也微微展露笑意,似乎被她明灿的面容所感染。
“你活泼些,才像个正常女孩子。”
若玦绕着树,绕着花,绕着少年跑。
少年也难得看着她笑。
然而笑着笑着,下一刻便僵在脸上。
若玦昏倒了。
少年赶忙抛开风筝,那线也恰好挂在树上断了,燕子随着风高飞不知何方。
他抱着若玦跑回玉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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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迷蒙中,若玦听见皇帝发怒的声音。
“裴嘉!朕让你救治她,不是害她,你却让她变成这样!”
原来嘉嘉叫裴嘉,可……不是他的错,是她自己跑着跑着忽然气短昏厥,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她醒不过来,也说不出话。
她听见天子震怒,“这群宫人一点用都没有,给朕拉下去统统杖毙!”
裴嘉求情,“官家,千错万错是裴嘉之错,不要惩罚她们!”
“裴嘉,你以为朕不会惩罚你么……”
“别罚他!”若玦喊着,从噩梦里惊醒。
等她醒来,只见一片明黄。她的惊醒惊动了案边的帝王,帝王面带惊喜朝她走来,“阿玦,你醒了。”
若玦惊魂未定,喃喃道:“官家,你不要罚嘉嘉。”
皇帝面色微僵,岔开话题,“阿玦,你好些了么?你昏睡了三天,朕很害怕。”
若玦仍是重复道:“官家,不是嘉嘉的错,不要罚他。”
许是刚从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