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婢女伺候的,大脑宕机之下,跟这个茶壶死磕下去,绷紧了胳膊非得倒出来才肯松手。
“你在这较什么蠢劲?出去把明婆婆叫进来添茶。”夫人团坐在一旁,把心里憋屈的火对着孟湘湘一通乱泄。
“那个老奴婢?谁让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这次不是隐忍着怒火的争辩,而是毫无修饰的呵斥。
孟宏汝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一巴掌拍在茶桌上,顺便把穆王的酒也给震醒了,“这间书房,谁让你进来的?”
“我……”
“亏你还是花浊关氏出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本侯在书房与好友聊天,湘湘是来临帖子的,你是来做什么的?你还想让那个腌臜婆子进来?她个刁妇就该打发了卖掉,目不识丁,你还让她进书房伺候,你真是胆大妄为。”
“我也是为了侯府体面着想。”
“你懂不懂礼数?本侯面前,谁准你一口一个我的?”
妥妥的封建家主言论,威压之下一口气郁结在胸口,孟湘湘也不自觉跟着发抖。
就算是关谷冬这样的人,平日高傲严肃,自尊看得最重,也得向他低头。
关谷冬撕咬着下唇,硬生生把嘴上的死皮咬出血来,良久没说话。
她不说,孟宏汝也不说,仿佛在等她开口。
“妾是怕招待不周,失了礼数。”
原来女子要通通喊自己妾的,高贵的身份,矜傲的脾性,到最后竟全沦为一个“妾”字。
孟湘湘有些恍惚,她不知自己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同这些男子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在郑子潇眼里,是不是也是一个短促的“妾”字。
孟宏汝恨恨地移开眼睛,多看一眼都嫌脏,“滚出去。”
“你说什么?”关谷冬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滚出去。”
生怕她听不明白,孟宏汝一字一顿,每个字眼都像是在伤口撒盐,招得她脸上火辣辣地疼。
气到极致的时候,关谷冬猝不及防地笑起来,浑身上下抖若筛糠,“孟宏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你不就是想要帮穆王造反吗?领兵打仗做不成,就想要当个谋朝篡位的,你可真出息啊……”
她是个内苑妇人,不懂男人们在忙什么,也没机会懂,只想守好四方院墙,坐井观天。
她后面还准备一大串精心准备的侮辱之词,未来得及骂出口,脸上挨了一耳光。
穆王的酒在清脆的耳光声中彻底醒了。
“没有的事,弟妹别多想。我们就是普通的喝喝茶。”
关谷冬也不管不顾了,捂着脸嘶吼起来,“我都看到了,侯爷你打发身边的人到处找隐蔽地方!”
“不该管的事不要管。”孟侯爷也拍案而起,“你若是再在这里丢脸,我便休了你。”
“你无非是觉得关家落魄了,你无官职,空一个爵位,我当时嫁你就不该。”关谷冬声泪俱下,她总是端着脸,哭起来并不惹人怜爱,只显得分外可悲。
听阿沉讲八卦过,关家曾是盛极一时的将门,只可惜后代中饱私囊,到最后逼得关老爷子为了自保辞官还乡,滔滔宦海浮沉之后竟是两手空空。
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孟侯爷骤然冷下来,方才的他还暴跳如雷,如今又平静似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说不清楚他是哪一个。
“还需要我把你那点男女破事摊在明面上说吗?”
像是拿捏住了关谷冬的软肋,把她一泻而下的怨气全堵死了。
孟湘湘长得像孟侯爷多一些,但那双眼睛和关谷冬一模一样,又圆又漂亮。现在这双杏眼只敢瞪着她同床异梦的夫君,泪水映着红血丝,有些惨烈殷红。
平日端庄守礼,装作相敬如宾的夫妻,终于在宾客面前,暴露了他们难言的苦楚。
穆王尴尬地轻咳一声,缓缓站起来,“湘湘啊,我去看看你的帖子。”
“好好好,王爷跟我来。”
孟湘湘赶紧开门,迅速逃离这片修罗场,临出门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脚尖钝痛不止,跟着穆王一路来到东屋。
家丑不可外扬,孟湘湘还算是个体面的现代人,没想到夫妻打架要在穆王眼前上演。
她踩着乌黑的夜色推开东屋的门时,突然高冷矜贵的侯府院墙外,传来一阵喧哗。
本是宁静的月夜,分外刺耳,让人浑身跟着躁动起来。
院墙边有个角门,孟湘湘的手扶着门框回头,想去查看,恰好撞上穆王爷深沉的目光。
“王爷,方才让您见笑了,我爹娘就是这么……活泼。”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周光霖也常常同我吵架的。”
穆王身量很高大,摸黑把灯掌起来,微弱的火光迅速塞满了东屋,一张工整的《快雪时晴帖》正安稳躺在案台前。
落笔稳健,笔画间皆是磅礴。
孟湘湘分外满意地端着帖子,等穆王评价。
穆王看了一会,转头问她,“你觉得子潇如何?”
芝兰玉树,端方守礼,翩翩君子……孟湘湘琢磨了半天,又想起来郑子潇那澄澈的目光。
“光明磊落。”
她是这么想郑子潇的,许多形容词都很浮夸,不足以描绘一个人心境根骨,唯独这四个字,比光风霁月沉重,比玉树临风肃穆。
郑子潇是光明磊落的。
穆王笑起来,“他听了会很高兴。”
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孟湘湘觉得自己没答错题,也没愧对郑子潇的一番虔诚。
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