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渐渐冰冷。月光照得他雪白的脸上像板结了一层冬天。 “祝愈师小姐。”他垂眸看我。 霎时间,我全身血液仿佛凝结住了,心底里发出一种哀鸣。这感觉并不陌生,是一种被当做猎物,被觊觎的险恶危机感。我没有转移视线,咬紧牙齿继续和玲王对视。 嘴里残留的宝石碎片,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 “你的加入意味着漫城医疗体系的进一步完善。但是,凪是天生的战士,他的体格,对武术的悟性,还有对附魔武器的强大适应力,他会成长为帝国数一数二的剑豪,自如掌握各类魔法属性的魔剑士。” 这样啊。我默默发出感叹,想象凪在蓝色监狱时战斗的英姿,有玲王随时协助,攻防一体也具备医疗支援,这两个人可以媲美一支军队。 但是从认识凪的那天起,凪对我而言是白鹿,他也不提自己有剑豪,魔剑士的才能。他说想配合我,和我一起兑现和克里斯的约定。 于是我和玲王的视角完全不一样,我们迥然的经历、能力还有个性,此刻碰撞出不和谐音。他像一只待斗的公鸡,脸上原有的担忧和善意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满,质疑。他这样沉默地垂视我,胸膛发出沉重的鼓动声音。 玲王一眨也不眨的紫色双眼告诉我,他要凪回到前线。比起向身体里白鹿的血统妥协,这个人更应该坚持初衷,举起阔剑战斗在最前方。 但是,玲王,这应该让凪自己定夺。 而他现在和千切在一起,两个人可能失控,下手没有分寸闯出祸来。 “你来得正好。”我咬牙坐起,说出玲王刚出现时我最先对他说的话,“你不是想找凪吗,我和你一起去。” 摇摇晃晃,但还是站了起来,一边迈出像丧尸般的脚步。我对玲王透露,凪和千切此刻最有可能在干什么。 “我知道的,他俩这三天里没有一刻合得来,一直想找机会打架。我盯着的。”玲王把手抬起又放下,用气愤的眼神看我,“你就不能回去休息吗,你这像什么话?” “不要。”绝对不要回病房,不要回到原点。 “啊,真是!是嫌我身边任性的家伙还不够多吗?”玲王用力挠乱头发,又敷衍地用发圈扎起,“你知道他们在哪边?” 他这么问,说明是对我妥协了。我得意地想,但诚实地摇头,“他们两个人不想被打搅,丁点儿破绽都肯不留下,已经出城了也说不定。” “凪就算了,反正他散漫惯了。怎么连千切也——嘁!”玲王愤愤抱怨。 “把人找到后,你去教训凪。千切是我发小,所以我去收拾他。就这么说好了。”我态度强硬,非常理解玲王此刻的心情。 玲王看向我,渐渐冷静的表情又变得复杂。他背过身,半蹲着,“上来,我背你。” 我照做,手臂搭在他肩上,又想让沾有泥土和血渍的绷带尽可能远离。但他只要一低头,一转眼就能看见。这一刻,他身体短暂地停滞,愣了一下。 “你被凪带回的时候,我看见了。”玲王声音很低,辨不出情绪,“你真的……你很顽强。” 意思是我当时的状态实在是凄惨,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不过尝试操控一群丧尸而已。我不满地想,要是因此死掉也太窝囊了。 “我来之前去办公楼看过,克里斯没离开,说明千切和凪还没在漫城内部搞出什么动静,可能偷偷溜出去了。”玲王背起我,轻声而迅速地离开医务处。 我一边回应,和他相互交换意见。但即便他步伐足够轻巧稳健,我仍被颠得难受,好不容易修复的内伤又有崩裂的迹象,我感觉喉咙里又有血腥味漫上来。 “刚才我对你态度不好。我得道歉,是我冲动了。”玲王一边说,头略微垂下。无意识的行为,他忘了我被他背在身后,而不是站在身前,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没事的,我知道你是为了凪着想。一个前途无量的战士把剑放下,把时间浪费在后勤建设上面,转型为队伍提供支援,这实在令人遗憾。”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玲王声音里有一丝错愕,还有点委屈,“战争本身是十分复杂的社会活动,指挥和士卒只是决定成败的一部分。所以我没有瞧不起后方人员,完全没有。我只是,只是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凪的转型,仿佛无视他的才能,在他还能前进的时候硬让他后退,束缚他的成长?” “……”玲王沉默一阵,点头,“是的。原来你知道啊。” “知道啊,因为这也是我正在面临的情况。” “怎么解释?” “祝愈师可以杀人,白鹿也可以不是仁兽。我和凪创造出的‘阵地’,既是同伴的庇护所,也可以是敌人的乱葬岗啊。” “……什么是‘阵地’?” “见到凪后,让他亲自给你解释吧,虽然他可能闹脾气,不想马上回答。如果是这样,到时候就来找我吧,我会告诉你,我们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的答复令玲王欲言又止,他似乎感到诧异,又带着些不安。好一会儿后,他说:“你之前说,因为千切是你的发小,所以你要收拾他的时候,你的眼神……你好像不止想嘴上说几句,可能还要动手。你眼神里有杀气。” “我有那么可怕吗?” “起码不像一个祝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