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先登军没什么两样,先登军觉得现在安逸饱肚,已经有点儿担心军队耽于享乐,灾民却说:“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若是从前林晟可能就骂回去了,说灾民不知好歹,赶紧滚回家,跟从前朴州一个做派。但是现在他好像变得沉稳许多,不急不躁。 “朝廷的安置没有那么快,你们若是自己有去处,可以说出来申请协助。”林晟缓缓说道,“一般会补些路费,或者指派军队差役送回家乡。你们若有别的请求,可以提,但是朝廷不一定允。” 灾民可能是太闲了,有人鼓噪,就有人跟着一起闹,乱哄哄地来到林晟面前。他们本来一副誓死争取的样子,见林晟态度好,话也说得明白,就有点儿发作不起来。 最后,他们无奈地说:“我们也不知道家乡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等过些日子吧!”林晟安抚道,“我是有得些消息,但现在都还做不得准。” 三两句话就把闹事的灾民摆平,林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微微笑。有些感慨,有些骄傲,他做“暴民”的时候都没这么容易哄,所以还是现在的林晟厉害了,能稳定人心。 缪泠突然来访,骑着马来,风尘仆仆的。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她一般坐马车,不必顶着烈日暴晒。 林晟立刻迎上去,问:“什么急事?” 缪泠进入军营没下马,见了林晟仍然没下马。她也不说话,在马背上安静好一阵儿。 “下来说。”林晟朝她伸出手。 缪泠扑向他,被他半抱下来,落地了也不撒手,双手扶着他的腰两侧。 林晟没催她,爱抱多久就抱多久吧,她心里以为抱着谁都行。 “林晟。”她软绵绵地唤一声。 他抖着肩笑,应一声:“诶,想要什么?” 这是求人的语气,只是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以给。 “我想请你到家里住几天。”缪泠小声说。 “什么?”林晟凑近一些,以为自己听错。 缪泠羞窘得快哭出来,央求道:“你别问为什么,好不好?” 大震就在这两天了,陛下不做预防,先登军没准备,她很担心啊!军营驻地空旷,山石滑坡压不到,帐篷垮塌也死不了人,但她就是担心,不愿意林晟暴露在危险之中。 林晟拍拍她的肩膀,转身领路:“到屋里说。” 缪泠却伸手抓住他的腰带:“你现在就跟我走。” 林晟又想调戏她,说:“抢亲也没有这样草率。” 这句话他也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对缪泠多了解一些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很多时候都误会了。缪泠从小备受宠爱,她很喜欢跟人亲昵,不会视男子为洪水猛兽,跟清荷更是搂搂抱抱。她有时候亲近些,可能只把他当作熟悉和信赖的人,并没有别的心思。 其实缪泠跟陈颖和张进等人都很亲近,只是其他人会主动避嫌,谨守分寸。而他不懂,他从前都是傻呵呵地迎上去。 林晟自觉应该改一改,但也自知可能不太容易。 “你先别急。”林晟柔声安慰,“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与我听。” 缪泠委屈地原地蹲下哭,她就是不能说嘛! 林晟也跟着蹲在她面前,做好舍命陪君子的准备,招招手喊士兵去搞两把扇子。 缪泠拍了一下手,挺不满意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 “在听的,你说。”林晟道。 缪泠说不出来,无声地啪嗒啪嗒掉眼泪。林晟歪着脑袋看她,不着急,也不哄。他发觉缪泠挺幼稚,长不大似的。其实她跟缪从文有点儿像,只是更加明白事而已。 他们姐弟不会真有病吧! 扇子送来了,林晟双手各拿着一把摇动,像生火一样卖力。 “不要闹!”缪泠娇嚷。 林晟终于收起来一把,没地方放,就垫在屁股底下坐。隔着扇子也还是感受到地面的滚烫,他就又改为蹲着的姿势。 缪泠不满地哼哼,他仍然嬉笑着,说:“去屋里吧!一会儿中暑了。” “林晟,我是说如果,如果!”她一再强调这是假设,看到林晟点头方才继续说道,“如果让我热死,就可以有一万个人不用死。算了,你不会让我热死,再换个说法。如果一场战争里牺牲一千个士兵,就可以有一万人不用死。就是说正常开战可能要损兵一万人,但使个计谋牺牲一千人就可以换来胜利。你会这样指挥战争吗,会牺牲那一千人吗?这一千人没有机会努力哦,不能自救,就是白白送死。” 林晟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了,看来是小孩子的心灵受到打击。 “我不骗你,看情况。”林晟说。 “果然是父子。”缪泠撅着嘴嘀咕。 “哦,父亲让你失望了?”林晟笑道,“不是感情很好吗?” 缪泠推一下他,负气地扭头不看他。 林晟用指腹在她颧骨上点一点,怜惜道:“屋里去吧,都晒伤了。” 缪泠仍然哼哼唧唧地生气,但终于肯被他拉着站起来。她一边被动往帅帐走,一边说:“林晟,去我家吧!” 林晟说:“不行,我跟先登军在一起,他们不曾抛弃我。” 所以他也不会抛弃先登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