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任有加,此时也不由在左右顾盼之间露出了几分迷茫。 偏偏乔琰根本没有给张角辩驳的机会,仗着自己有备而来论据充分,直接继续说了下去,“倘若足下想说我所列举的皆是先汉,这太平经的诞生与今朝可称因地制宜,那也无妨。” 张角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因地制宜四字中,透露出了好一派嘲讽意味。 “便说说孝明皇帝在位时候的永平年间好了,期间曾有一年之内两次日晦,皆洛阳可见,然孝明皇帝在位期间休养生息,督劝农桑,以有后来兵出酒泉,大败匈奴于甜山之事。” “班仲升率部吏三十六人远使西域,令诸国遣使入朝,也令昔年陈子公所言——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时隔近百年又复得见。敢问,此亦可说是帝王不德吗?” 汉明帝,明章之治! 这依然是大汉的一段盛世。 汉明帝在位期间出现了日食最离谱的情况,一年之内两次日食,但那难道能说明是天子德行有亏,治下生乱吗? 时隔数十上百年重新沟通西域与大汉,让西汉时候那句“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重新得以昭彰于外。 倘若这真是天道给予天子的警戒,那这天倒是有些昏聩了。 乔琰说到这里,激昂之言稍稍平静了几分,她目光转回到张角的脸上,问道:“敢问太平经之中此言可对?” 自然是没有的。 张角心神惊动之中又听乔琰总结道:“此非天子之过,而为日月之行常态也。” 别说张角愣在了当场,就连郑玄都不由怔忪了片刻。 他与刘洪二人对星象学说经营多年,都不敢如此大胆地说出日食非天子过这样的论断。 但她在此时说这样的话,纵然上抵天听,也绝不会有人说这是什么僭越之举,反而会对她多有嘉奖。 因为她在一个最恰当的时候说出了这句话。 倘若日食都不算是因为天子失德而引发的天怒,那么旱灾呢?蝗灾呢?大疫呢? 张让听得眼中异彩连连,恨不得拿出笔来将乔琰所说的话都给记录下来。 枉他自以为自己善于揣度圣意,但他经营地位数十年,只怕都比不上乔琰此话传入宫中。 他此前的猜测果然不错,就算她错过了那封侯的封赏,刘宏也绝不会亏待这位大功臣。 谁让乔琰这话,无疑是给了他一个解释天下灾厄的理由。 张让会想到这一点,张角又如何会想不到。 他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挤出了一句话,“日月之行非我等凡人可知,一时之例不能尽信。” 这的确是个理由。 日月神秘,人间一时不符也不能作数。 更何况人并非何时都知,但大凡是辩论,猜猜对方会怎么说总是要做到的,乔琰又如何会不曾料到张角会这样回。 她笑了笑说道:“也是,你们素来喜欢自相矛盾,用那些个春秋笔法,我所言不过得到不能尽信四字的评价又算什么。” 张角的“放肆”二字还未出口,乔琰已经飞快地说了下去,“且莫说我在此胡诌!太平经卷六十七中言及,此诸贤异士,本皆无知,但由力学而致也。到了八十八卷又说,夫人天性自知之,其上也;不能自知之,力问,亦其次也。(*)敢问阁下,既太平道为纲领,那么料来也是要尽数遵从的——” “足下是生而知之,还是生而不知?” 张角噎住了。 不是,你是不是对太平经太熟悉了一点?这种错都抓得出来? 曹操在台下毫不给张角面子地笑了出来,“我这世侄女可真是个促狭鬼,我说她为何要找这太平经中前后矛盾之处,原是用在这里。” 倒是台上的乔琰在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神来一笔后,并未展现出任何的进攻性,反而摆了摆手说道:“不过想来太平经集多人之智慧而成,个中有些矛盾之处也大有可能,倘若足下只有这一句辩驳的话,倒也无妨,我们便先不论天时,而论人事,辩这第二场就是。” 她这话说的……可要比乘胜追击还要扎心得多。 “太平经集多人智慧而成”说的挺轻巧,却等同于是在对大贤良师这位置唯一性的质疑。 你们不是集合多人智慧吗?那怎么领头的不是你,就是你那没本事的兄弟? 张角心头憋闷,觉得喉头甚至有了几分血气,却还得强撑着这种压抑回问道:“何为人事?” 乔琰一字一顿地说道:“医术。” 她这次不是以第一场无形胜利的姿态朝着张角再走出一步,而是负手朝着那高台的外侧走出了两步,正朝向了台下其中一侧的黄巾士卒。 “我知诸位之中多有仰赖大贤良师符水方才得生者,太平经中有言,天医自下,百病悉除,因得老寿(*),不知可是如此?” 底下响起了一片应和之声。 张角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从这应和之声中他并不难听出,固然先前因为乔琰的字字珠玑驳斥,让他损失了一部分声望,更让他自己也在心中对太平道生出了几分怀疑,却还没到他要弃子认输的时候。 乔琰也在此时转向了他,问道:“足下是如何医治他们的?” 他徐徐开口回道:“太平要义中有言,欲除疾病而大开道者,取诀于丹书吞字也(*)。正为符咒添祝,合水而下,有天医临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