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不停地闲侃,手上的活计也丝毫不耽误。
相比尤文化的麻利,霍闻川则显得慢条斯理,一颗山楂不仔细清洗三遍不停罢,“你是本地人?”
“我土生土长。”尤文化说:“咱们厂本地人多,都住家里。”
虽时今尚不是冬日,但手不停歇地浸在水里,即使隔着手套也觉得凉寒冻骨,霍闻川便把手搭在水槽边缓缓。
看到霍闻川的举动,尤文化嘿嘿一笑,“我才进厂那会儿跟你差不多,这几天还算暖和,等再过些日子,天气更冷,那才够人受。你不生两年冻疮,顺不透这活儿。”
霍闻川付以一笑,接着方才的话题说:“本地人居多,职工宿舍等于是荒废了。”
尤文化:“这两年是没什么人住,前几年可是住满了人,四栋楼就没有一个空的。家里条件不好的职工,都情愿住宿舍。还有那种夫妻两个都在厂里干活儿的,他们也住。”
根据尤文化的说法,现在的宿舍区基本处于空置状态,但任芊央求王秀芬给她另换一间时,王秀芬却又说没有空屋。
霍闻川隐晦询问:“倘若厂里再进一批新人,是否可以申请宿舍?”
尤文化把滤水框里洗好的山楂倒入桶里,“那有什么问题?剩这么多屋,再来一百号人都住得下。”
尤文化和王秀芬两人的说法相背,一时很难分辨谁言是真,谁言是假,只有想办法进入那些遮挡严实的空屋里查看究竟。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信息,夫妻两人都是厂里的职工也可以住宿舍,是否意味着邹清雨曾经也是厂里的工人?
霍闻川将刚洗干净的一颗山楂丢进滤水框,“要是一对夫妻只有一人是厂里的职工,他们能不能住宿舍?”
尤文化:“那不成,只有在厂里干活的那个人才给屋。”
“我想起来,昨天在开水房碰到一位住宿舍的同志,好像姓路。”霍闻川故意只说一个姓。
尤文化脱口道:“路克行。”
霍闻川:“他是外地人?”
尤文化:“不是,他是本地的。”
霍闻川:“他在本地无住房?”
尤文化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说:“他的事,一两句话说不全。”
霍闻川:“你和他熟吗?”
尤文化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凑到霍闻川耳朵旁,小声说:“哥哥好心劝你一句,这个路克行不好沾惹,你最好离他远点。”
如此看来,路克行的独来独往不只是他单方面的行为,厂里的人对他同样是避而远之。
“尤哥的话倒让我愈发好奇了。”霍闻川问:“他做了什么事?”
“说不得,说不得。”尤文化转而又讲起别的事,显然不欲继续谈论路克行。
一号厂房。
张晴和在剥橘皮,傅平湘在去籽。
同样负责去籽的还有几个年轻女孩,而其中就有昨夜在食堂碰到的发箍姑娘丁羽。
傅平湘坐在女孩们的中间,海阔天空地吹嘘。
问到路克行时,因女孩们进厂都比较晚,最短的仅两个月,最长的是丁羽,但也不到两年,听其他人嘱咐过不要过多地跟路克行接触,但无人告知因由,所以不知道路克行的事。
张晴和身旁坐的几个人进厂倒是早,也知道路克行的事,但他们都避而不谈。
而且,可以感觉得出,他们对路克行的守口如瓶并非是迷案之地的保密措施,纯然是厂里人自己的行为。
也使得路克行身上的迷雾愈加深浓,引人猜度。
二号厂房的任芊和高茴,遇到的情况同样如此。
中午十二点,下工的铃声准时响起,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摘掉手套和口罩,结伴往外走。
姜银砚、霍闻川和宋翔三人刚走到门口,忽然有“滋滋”的电流声传入耳中,有人打开了广播。
广播员清一清嗓子,“昨天,我新学会一首歌,在这里献给天芳罐头厂每一位光荣的劳动人民,祝大家生活美满幸福。”
“广播员的声音,”姜银砚在脑中搜寻,“好耳熟。”
宋翔也觉得声音有几分熟悉,“我好像也听到过。”
霍闻川眸中掠过一抹厌恶之色。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富有磁性的嗓音回荡在天芳罐头厂每一个角落。
“他唱的《甜蜜蜜》。”撇开播音员的声音不谈,姜银砚乍然想起昨晚的口哨声,“住我们隔壁的邻居?”
宋翔有理有据地分析:“我认为应该是巧合,《甜蜜蜜》是这个年代的流行歌曲,深受广大年轻人喜欢。”
霍闻川鼻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笑,“没有那么多巧合。”
走到一号厂房和其他人汇合时,姜银砚终于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黎云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