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无助地摇摇头,闷声道:“宋朗山和宋贤做事独断专行,一向不跟家里解释太多,所以二姨娘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只是听言谈的字里行间,说那老头是里正夫人娘家的舅公,关系走得很近。平时手底下养了一把子人,谁也没个正经营生,依仗各种关系作威作福,靠替人办事从中对缝儿,两头抽成。久而久之,成了当地远近闻名的地头蛇金三爷,人称三只眼。” “这些你方才问我,我也跟你说了个大概。”宋辞脸上略有些窘迫:“至于其他的……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也没有过多的了解。” 宋辞挠挠头,泄气地苦笑:“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光听了这些就异想天开的敢闯上门去要人?” “我,我甚至……连人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如果没有遇到你的话,凭我单枪匹马……”说着,她缓缓垂下头去。 萧让尘一向不信什么“假设”、“如果”、“也许”。 他是个只信奉已经发生了的事实的人,遇到了就是遇到了,帮了也就帮了,所以从鼻腔溢出一声细微的轻哼,打断道。 “可终究还是遇到了不是吗?而且,亏得他是地头蛇,我还怕他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呢。”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将注意力放在过路人的身上,淡淡启口:“这样一来,即便我们对他一无所知,镇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带着我们去了解他,找到他。” 由宋辞自告奋勇出面,一路边打听边摸索,很快便从路人嘴里拼凑出抢亲之人的确切位置,且越行越近。 他不方便动用自家的车马,而且此时转头回去驱车也来不及了。 于是他给了她一些银子,两人从路边的馆驿租来一辆双驾马车。同行的还有一位车夫,既能替租赁之人更好的驾驭车辆和马匹,又能好好爱惜使用,保障车辆马匹不受损伤。 车轿内,空间狭小而逼仄。廉价的布料密不透风,也不透光,压得里面黑洞洞的。 宋辞与萧让尘一左一右坐在里面,肩膀紧紧挨着肩膀,甚至能隔着布料,通过挤在一起的皮肤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半炷香的车程,她局促到呼吸节奏紊乱。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佯装自然地转头看向她,打趣道:“嗤,滑稽死了……” “嗯?”萧让尘亦朝着她的方向转过头:“哦,你说这个。” 纤长的手指抚上笨重的木头面具,其下的唇齿轻轻开合:“朴素些好。” 若是繁复华丽,贵气逼人,恐怕会更引人注目,反倒失去了戴面具原本的意义。 这种面具做工精简,用料潦草,是街面上司空见惯的样式,用来掩盖住他那张天人之姿的容颜,让人看了便会将他划为平庸。 宋辞搭了一眼他身上的布衫,其实还是颇为认同他的朴素言论的。 只是,打趣为虚,面对那种心动,自欺欺人才是实。 索性也顾不得什么条理,一条路闷头走到底:“那你脸上的那块‘胎记’呢?也是为了朴素?” 他沉稳依旧,却也有些哭笑不得,屈了屈手指:“息竹想出来的,怕面具脱落,非要让我画上,说做什么两手准备。” 在这之前,息竹墨风辰云几人都是极力反对他出府的。 无奈他意念坚决,几人身为手下也没有替他做主的资格,只好用这种方式,千方百计的替他伪装。 那一块红色胎记硕大而丑陋,不规则的横在大半张脸上。 宋辞初见时确实惊到了,可她对这种事总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在古人眼里,脸上有一块胎记就等同于貌丑无盐?要被歧视唾弃呢? 乍一看,他们精心塑造的这块胎记确实非常的狰狞,影响美观,可是眉眼鼻梁嘴唇,皮相与骨相是没有变的。 她承认,他这一招确实绝了后患,可是…… 车轿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小声的嘟囔:“可是,就算这样,你长得还是很好看啊……” ——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便听到车夫“吁”了一声,随即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动,马车应声停下。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宋辞身子向前栽倒,就在即将要扑出车轿的时候,一双大手揽住她的腰,毫不拖泥带水地径直拦了回去。 他一只手臂掀开轿帘,气定神闲带着她走了下来。 “二位可还要回程吗?若是不回去的话,那小的便就此别过了。” 宋辞晃了晃混沌沌的脑袋,转头看向萧让尘。 对!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尽量还是别说话的好! 她连忙抢在他前头:“我们还要回去的!劳烦您再此等候一下。” 说完,二人转身来到那座府邸跟前,仰望着,深吸一口气,商讨道。 “有计划吗?”他抱胸问她。 宋辞只负责冲动,其他则两眼一摸黑:“呃,有。计划就是……随机应变。” 萧让尘看了她一眼,其中有无奈,无语,更有不可置信。 半晌,他竟笑了:“罢了,听你的。” 过去的二十余年,不戴面具的灵魂,却被躯壳封印。他从来都像是一尊瓷神像那般,光洁,无暇,随时随地的无懈可击,以确保那份至高无上的尊贵,受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