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仿佛是一口无边的巨锅,正架在熊熊燃烧着的火海之上……他们被锁在一只密闭的容器里,又被煮在沸腾的锅中…… 每个人的精神都被屏幕上跳动着的数字束缚着,那些数字仿佛一台运转中的卷扬机,分分秒秒将他们的心弦绞紧…… 19小时有多长,也许是每个人的一生。 暴风何时息了怒气。或许它累了,不得不停缓下来喘息。车里的人从恐惧和回忆交织的世界醒来,听到暴风已经远去,心中一阵莫名其妙的惆怅…… ……仿佛一位看淡人生的诗人,站在悬崖边,展开双臂,关闭看尽世间的双眼,折身而下……不巧却落在没有礁石的海里; 也许,悬崖还不够高。 车外标高气温-76?C。 救援队已经在飞往北极的途中,不出意外的话,不知何时能到。除非气温能出现奇迹般的回升。 5小时后备用电源耗尽。黄威廉从车上下来,浑身又僵又麻,巨大的温差使防寒服收缩,从车上下到地面仿佛失足跌入冰冷的深水中。黄威廉忍不住浑身打颤,一时竟不能适应。 队员们感到身上的防寒服一下子变薄了,幠贴着身体的温热湿气迅速冷却,双脚还没有站稳,一身热汗都变成了冷汗。 地面被烈风冲刷成白色的戈壁,仍有尖细的锐风剥削着白色荒漠的表面,刨起如雾的雪尘和粗砾的雪粒。队员们看到风的形状,牙齿咯咯吱吱不听使唤。太阳朦朦胧胧在地平线上方,无温无光,仿佛即将熄灭在灰茫茫的迷雾中。 如此情境之中,每个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问候老白和他的全家。 没有时间可供浪费,原地等待救援无异于坐以待毙!黄威廉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粗略检查了一番输油管路——情况远比他预想当中要糟,管路接节数处破裂,渗漏的燃油滴溜成粗壮的尿色冰柱,保温系统内部结起一层脏污的冰衣,看来是报废了。 队员们抱团取暖以尽快适应恶劣的气温,黄威廉不许任何人偷懒,吩咐每一个人‘好腿搁前边’,尽可能多地把维生物资装到人力雪橇车上,余下的路程,他们只能以双腿来扮演履带的角色,幸运的话,或许数百公里后就会与救援队相遇。(好腿搁前边的意思一般是指:当吩咐别人做某事或劳作时,以诙谐幽默的方式提醒别人干活不要耍滑头,少数时候略带激励之意) (三) 黄威廉一个人在视野开阔处,一边检查枪械,迅速往部分空弹夹里装填子弹,两眼不时扫视四周。 金发蓝眼的副队长腿上的旧伤发作,寒风又将伤腿泚透,仿佛那条腿正暴露在冰天雪地,一股股锥骨的疼痛,他尽力不让别人看出点什么,一边吩咐队员们动作加快,自己更卖力往车上搬重物,队长的眼睛是瞒不住的,反正他不会丢下任何人。副队长身上热乎起来,防寒服内的温度调节系统慢慢发挥作用,腿上的伤处就好过了些。 黄威廉仔细确认一遍四周的状况,亲自把枪械安放到车载物资的最上面,他和副队长再次核对一遍拣选的维生物资是否有所遗漏,命令立刻启程! 因为载重和空间原因,每辆两栖车仅配备一辆雪橇车,而且是单人配置,维生物资必需以紧要程度取舍,大部分食品和药品只能弃留在车上,但两辆车所配备的所有枪械弹药都带上了,那些东西比维生物资还重,雪橇车在雪地上拉出很深的犁痕。 每辆雪橇由两名队员在前面拉纤绳,其余队员两侧助推,副队长学着黄威廉怪腔怪调地不时呵斥两车队员‘好腿搁前边’——这句他还并不了解其意,但知道这话肯定含有激励和鞭策的效力。 黄威廉没想到这话从这家伙嘴里喝出来,居然还有意外效果:队员中有人调侃着重复,个别队员没忍住笑出声来,引得众人都跟着哄笑起来。副队长听出其中意味,就故意附和着把那条伤腿一瘸一拐放前面走,劲儿还不小。 烘托起来的气氛挤占了恐惧在每个队员心中所占据的空间。希望的死灰重燃起来,虽然弱不禁风,包括黄威廉在内的每一名队员的内心仿佛被这一丝希望感动,每个人嘴角带着微小而苦涩的笑意。却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一丝丝心理慰藉。 队长和副队长始终走在车屁股后头,手上使力推车,注意力却都在四周。而黄威廉的神经大半被身后的方向牵着——那是直觉,也是经验。 或许,危险正从后方悄悄地来…… 风声细锐,一头北极熊迎风停住它庞大的身躯,伸长鼻子,嗤嗤地嗅着空气,它打了个喷嚏,折回头看向身后的远方,仿佛那里有令它留恋的存在。但那里除了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似乎什么也没有。 它回过头,熊群已经去得远了。数百头成年公熊相离着往前推进,跑跑停停,不时嗅着空气中的某种气味。饥饿的公熊在奔跑中左右咆哮齐肩的同伴,不少公熊在互相撕咬中受伤。每一头熊都对靠近自己的同伴发出愤怒的嘶吼,又畏惧着不敢轻易靠近左右的同伴。 但这条气味之路很窄,稍有偏离就可能失去目标的方向。 黄威廉突然神经质地猛一回头!不知是不是耳中产生了幻听,他以为他从哨鸣般的寒风中听到了数不清的北极熊正追踪而来……熊群吼叫着,皮毛上沾满了猎物的血和碎肉——猎物的血染红了它们的双眼! 他抬起手臂,明知通讯设备数小时前就已不在工作状态。数百米之外的两栖车小得像两只并放在一起的行李箱,一只稍大,一只稍小。白茫茫的地平线上方笼罩着灰色的雾霾,稀薄的白云仿佛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