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太高调,万一惹来旁人嫉妒,到东家面前说三道四,他这刚到手账房的差事就没了。
那人在周仲这儿讨了没趣,又瞥向周窈,讥笑一声:“哟,咱们平凉的小公主也来了。”
周窈戴着防风沙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皎月似的眼睛。
闻言,她朝天翻个白眼,没理对方的嘲弄。
时辰差不多,很快有人开了驿站的大门,放众人进院。
拥挤之间,周窈和周仲被人群冲散。
周窈也不慌,随着人潮涌进院里,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站定。
驿站宽敞的院里,搭起了一处高台。
高台一侧,摆着一桌和一椅。
两名女婢分立桌子两侧,一人研磨,一人斟茶。皆是相貌秀艳,犹如天仙下凡,超尘脱俗。
中间坐的一位男子,手中摇着折扇,远远看着,很是温文尔雅。
周窈眯起眼,细细打量那男子。
年轻、俊朗、通身气度不凡。
和林璞形容得分毫不差。
不过距离惊才艳艳,还是稍差了几分。
这男子的模样,也就和她那位前未婚夫差不多。
还不如他身边那两个女婢亮眼。
打量完那男子,周窈的视线又在两个女婢身上走了一遍,便收回了眼,兴致缺缺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她生得貌美,从小没在相貌上输过谁一筹。
此刻在那两名举止大方优雅端庄的女婢前,却少见地生出一股相形见绌的局促感。
如此天仙似的姑娘,还只是使唤的婢子。
她想攀这根高枝,应当是没希望了。
台上那位公子,一看便知不是那等只贪美色的肤浅男人。
而她,除了一张脸,别的都登不上台面。
周窈不由气馁,手指绞着衣角泄郁。
这时,台上忽起一声锣响。
一个身材圆润生得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吩咐着两个杂役将两大箱铜钱抬到高台中央,随后转过身,面对众人,笑呵呵地拉开今日取名的序幕:“有劳诸位排好队,按序上台。”
台下阶梯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身穿劲装的护卫,一手按在腰间佩刀上,面无表情地示意众人过去排队。
众人目光垂涎地望着台上那两箱钱,却碍着那几名凶神恶煞的护卫,不敢哄闹,规规矩矩地去排队。
唯独周窈和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傻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冲向最前头。
周窈平日都在家中做女红,走动不多,慢了小傻子一步,只抢到了第二。
但周窈一贯喜欢什么事都要抢头筹,双手插在腰间,颐指气使地命令:“袁小石,让开,你占我位置了。”
在小傻子眼里,抢过自己口食的周窈,是这镇上最凶悍可怕的人。
她一张口,虽隔着一张绣花面巾,小傻子还是能感受她脸上散出来的凶恶,神色怯怯地和她换了位置。
后头的人见状,纷纷指责起周窈不守规矩乱了秩序。
场面眼看要乱起来,有人想趁乱摸上台拿钱,护卫登时拔刀,扬声一喝:“都闭嘴,别动。”
刀锋锐利,寒光闪闪,照得人一颤。
台上的中年男子往前走两步,笑得一团和气:“诸位别急,钱管够,今日来者都有份,都有份。”
于是众人也就不敢再闹,安安分分地排好队。
周窈回头对身后的小傻子道:“待会我下台,你就上台报钱来两个字,记住没?”
小傻子以为她在骂自己,惶恐地缩了缩脑袋。
周窈将话又重复一遍,见小傻子仍不懂,不耐烦地教道:“跟我念,钱来!”
威逼之下,小傻子不得不跟着念道:“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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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众人排好队。
周窈第一个上台,她不死心,还想勾一勾台上那位公子的注意,上台的时候便摘了面巾,故意走得腰肢摇曳。
她以为如此举止,能有几分千金小姐的优雅动人,但落在众人眼里却是搔首弄姿,不堪入目。
“呿,这等狐媚作派,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站在队伍当中的周仲,听着周围人的嗤笑声,难堪地抬起袖子,掩了掩面。
周窈耳尖,当然听到了台下那一阵讥笑声。不过她向来不在意旁人看法,只紧紧盯着端坐一侧的那位年轻公子。
那位公子抬首看过来,对上她炙热如火的眼神,先一愣,随后便挪开视线,再没有看她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公子将情绪掩饰得很好,但周窈还是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鄙夷。
果然是个不贪美色的。
寻常人见到她的第一眼,都会目露惊艳。
他是头一个没被她这张脸迷惑并且还嫌弃地别开脸的。
周窈彻底死心,重新戴上面巾,走到台前,十分敷衍地对那位笑呵呵的中年男人报出四个字:“恭喜发财。”
客栈还没开张,就弄这般大的声势。
说是给客栈取店名,实际是巧立名目,在给镇上的人送钱。
以后好在平凉立足,不被镇上的人排外。
周窈不认为这客栈的东家,真的会从他们这群没什么见识的人口中择定店名。
她随便报个名,能白拿一贯钱,就不枉她出门这一趟了。
周窈从杂役手里接过那贯钱,就下台了。
为防止有人反复排队多领钱,下台后,立即有护卫示意周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