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跪省后,顾彦知又一次盯住小祠堂内上供的众牌位,这回,他无甚怨言,到觉着甚为公平。只因,为构陷陈元一事,顾彦安终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听小四说,头晚上,他父亲许是在威北大将军那处受了责难,打回来,便让顾彦安去了书房回话。没片刻功夫,书房中就传出了斥责。
随即,就在当晚,他父亲一点颜面没与顾彦安留,也不管顾刘氏如何哭闹,只让下人‘请’了顾彦安来这方小祠堂,让顾彦安品尝了番他之待遇,着他跪省整夜。
顾彦知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祠堂。
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季先一事,他惭愧又惭愧。他打听到前衙已拟了公文,要将季先之案移交威北大将军的三军断事司……
那是边军的三军断事司啊……
顾彦知忽觉眼角有些酸,他略仰起头颅,瞧着身前及左右几方的高屋围墙……有几个活人能从那个地方走出来——
顾彦知无一刻不想着营救季先,为季先开罪,可——大义灭亲……若大将军的三军断事司明察秋毫,终有一日,罪责落在了他顾家头上,那是他顾家罪有应得,他无甚怨抱。可——为季先而揭发顾彦安,这样一桩、甚至会牵连全府上下几十口人的罪,他、如何当得起……
他可以不惜己命,不惜顾彦安与顾刘氏的命。他父亲呢?再偏心以待,终归是生父。他姨娘呢?那是予他生养之恩之人,他今生最不该辜负之人。
顾彦知无颜面对自己内心,更无法面对徐蕙。
“当真打听不来消息?没半点法子吗?”徐蕙在顾彦知住处前的瓶门口,拦下了他。
“抱歉。”
顾彦知默了许久才开口。
“我不信。不就是三军断事司,刀山火海,我去闯。”徐蕙强压了数日的悲怆再也忍不住,语带了浅浅哽咽。
相对于徐蕙一个女子的坚韧,顾彦知脑中天人交战,更无法面对自己。他微咽了咽喉咙,这会,‘抱歉’二字,都出不了口。
顾彦知侧身,越过瓶门。只留下一个前行、默然的背影,一个映在徐蕙眼中的苍白底色。
“我二哥也是尽力了。”顾晚晚想劝一劝徐蕙,让她看开些。
“你瞎说什么傻话。那是威北大将军的三军断事司,无端乱闯,还能有命?蕙娘……”顾晚晚自知、就算使尽浑身解数,只要陈元不平安,没谁能劝动徐蕙。
在得知陈元一案被移交三军断事司后,徐蕙没一刻安稳的,一个人时,不是恹恹、静静的不说话,将自个儿封闭起来,便是偷着流泪。
整个人急剧消瘦。
凡无端响起的、一分声音,都能惊到她。
顾晚晚忧心不已,只好日日、不论白天黑夜的陪她。
沉默间,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又不敢提任何与陈元相关联的话。
“我二哥……明日就离开了。”思来忖去,她道。
“母亲向父亲提议,要二哥和伍姨娘一道回老家常州,父亲同意了。……同样是儿子,父亲,终归更偏心我大哥。”陈元一案,她大哥究竟充当了什么角色,顾晚晚不知,也不敢胡乱猜测。
昨日,为逼二哥回常州老家,母亲借故狠狠斥了伍姨娘一顿,当着二哥面,让伍姨娘亲手服侍她用茶,一番挑剔,极伤了伍姨娘颜面。
或是为了伍姨娘,对于回常州老家的要求,二哥难得不见顶撞,竟默然的,全然接受了。
也或是因,在这座府衙里,二哥见过顾家太多的不择手段,他那样霁月风清的人,能冷眼瞧至今,以属到了头,十分不易了。
而恰恰,这也正好是顾晚晚做为光鲜亮丽的府尊千金,最为介怀之事。每在钱宏良面前,她是自觉不配的,很怕钱宏良看不起自己。
翌日。顾彦知陪着生母离开时,整座府衙来送的,也仅仅顾晚晚一人。
顾晚晚在顿觉悲凉的同时,忙解释道:“原本蕙娘也来的,是母亲叫了徐家少夫人过府,好似要商议蕙娘去留之事……让徐家少夫人拦住了,蕙娘也不由己。”
“无妨。”顾彦知神色平淡,看着远处小跑而来的小四,“你替二哥多多照看她。我本应过季先……罢、罢,不提这些。”
小四手上拿着两封书信,他跑至近前,喘了喘气道:“二公子、不行,钱家别院被下人围得铁桶一般,前后两门俱被死死守住了……”
“他们防府衙之人就跟防贼似的,一听我打府衙去的,没棍棒招呼我,都算我跑得够快。”
小四交还两封书信和几块打点用的碎银,“是小的无用,既没见着顺儿,也送不进去。”
顾彦知走得匆忙,打那日从园子里放出来,他与钱奇还未来得及一见。陈元跟钱奇,是顾彦知在临风府最最在意的知己,眼下临离开,一个因自家构陷生死未卜,一个……一封离别书信都无法送达,若说不遗憾,那是顾彦知自欺欺人。
“罢了。”
顾彦知收好书信,与顾晚晚告别后,就催促了小四赶车。
“二哥!”
顾晚晚提裙追了一小段,她难以克制自己的不舍,“保重。我、我会给你去信的——”
她不知在她二哥哥走后,她独独一人,能不能撑住心门,去学她二哥,做个同样霁月风清之人。
“傻姑娘。”顾彦知替她挽了挽额前细发。他把留给宏良和……季先的书信交给顾晚晚,“若能见得他们,替二哥转交可否?”
“嗯。”
这两封书信是她二哥最挂怀之事,顾晚晚岂会不应,“二哥……”她眼眶红红的,“你和伍姨娘一定保重。”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