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萧玉祁不假思索,笃定回答。她胜过他的命。殷洛晚给了萧玉祁希望。灰暗的世界,忽然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只要有光,就有希望。萧玉祁问道:“母亲,若是我杀了萧临深,您会难过吗?”“不会。”殷洛晚道:“我欠他的,都还清了。”她的清白,她的命,她儿子前半生的孤苦无依。所有的一切,累积起来,早已远超他给予她的。“那串佛珠……”殷洛晚冲着萧玉祁微微一笑。“没错,是我送的。”因为,她是一个来自异世的外来者,萧临深曾带她去过护国寺,面见了护国寺的老住持。那串佛珠,是老住持赠与她的物件,说是可以为她积福,要她妥善保存。在殷洛晚预感不妙的时候,她托了一位小宫女,将那串佛珠,交到了萧临深的手中。这是她能为阿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只是不知道,那位小宫女,现在还是不是活着?“好,我知道要怎么做了。”萧玉祁再次回到天虞的时候,整个人气势大变。他好像少了几分人气,更添几分冷肃。三元镇已破,萧临深将所有的兵力,全部调集到了原本江南郡的城楼之上。烽火台上,数万将士枕戈待旦,萧玉祁率领着十万大军,黑压压的一片,坐在马背,立于城楼之外,一身玄黑铠甲,六尺青锋牢握手中,气势骇人。萧临深与萧玉祁一高一低,遥遥相望。仔细去看,不难发现,萧玉祁的身边,萧玉林被尤嘉礼圈在怀里,坐在马背上,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看向城楼,萧临深所在的方向。“父亲,您真的……不管儿子了吗?”他泪眼朦胧,稚嫩的声音,透过薄凉的空气,传进了萧临深的耳中。萧临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唯一的儿子。他对他的降生,毫无期待。就连玉林的‘林’字,也是他随意想的。父子俩相处的时光不多。可萧玉林越是长大,便越是懂事。萧临深对他的感情,便从漠然,变成了复杂。这孩子,懂事得令人心疼。越来越像小时候的萧玉祁。那时候,殷洛晚刚去世不久。他在收到佛珠的那一天,心里翻涌上来一股没由来的冲动。明知道皇兄猜忌,他还是不顾一切地进了宫,然后,他看见了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萧玉祁。弱小,无助。在抬头,对上他眼睛的那一瞬。那双明明与皇兄一般无二的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神情。却和他第一次见到殷洛晚时,那可怜而又无助的神情如出一辙。让他光是看着,就莫名心软。塌陷。他恨!恨皇兄,明知道他心悦晚晚,却还要以他的性命相要挟,逼迫晚晚。他更恨,殷洛晚那般狠心,即便他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地想要从皇宫带走她。殷洛晚却因为萧玉祁,宁死也不愿意离开皇宫,跟他做一对闲云野鹤的平凡夫妻。只是因为他没有权势……只是因为,他没有权势而已!殷洛晚为她的固执丧失了性命,她只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串佛珠!呵呵!那个凉薄的女人,故意将佛珠留给他,不就是想要让他看在他们昔日相处的情分上,替她护住萧玉祁这个全然不受宠的皇子么?可他偏不。他就是想要看看萧玉祁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在泥潭中苦苦挣扎的模样。萧玉祁越是痛苦,他那点可怜的报复心理,就越是痛快。萧临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是病了。他病态地想着,殷洛晚肯定没死,她那么聪慧通透的一个人,在预知到危险的时候,还知道派人给他送佛珠。她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地,就死在别人的算计里?他要活着,活着等殷洛晚回来。他要殷洛晚亲眼看见,他把给她的偏爱,给了别人,看见她的亲生儿子,失去了她之后,是如何在夹缝中苦苦生存的?可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盼了一年又一年。那个狠心的女人,真的没再回来。而那个他不忍心下手,亲手杀死的孩子,却成长成了参天古木,在厚实的土地里,扎出了结实的根,生出了藤蔓和尖刺,成长到了远超于他的地步,手持刀锋,对准了他。现在,他竟然又在自己的儿子眼中,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眼神。“父亲,放手吧!您不是一无所有,您还有玉林,玉林会一直,一直陪着您。”年幼的孩童,对于那个高不可攀的父亲,总会生出难以抑制的孺慕之思。他渴望得到母亲毫无顾忌的宠爱,也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和赞许。萧玉林朝着萧临深伸出了手。年幼的孩子,幼嫩的掌心,明明那么小,却想要托举起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责任和担当。如何不叫人心酸?“我们去东隅,去西塞,去南诏或者北胡,都可以,只要父亲愿意,天涯海角,玉林都会陪着您一起。”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落下,一滴一滴,滴得人心碎。“呵!”萧临深移开目光,“你倒是会哄人。”谁要跟他这个小屁孩天涯海角?他的眸光,对上萧玉祁。“拿出你的真本事,把属于你的东西,再抢回去。”这是他给萧玉祁下的战书。也是他给自己,最后的机会。烽烟起,战号响。万箭齐发,刀山箭雨,好容易晴朗的天空,似乎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变得阴沉无比。江南郡,有月儿需要的药。萧玉祁将六尺青锋紧紧握住,一挥一斩。鲜红的血液铺满大地,映红天边的云霞。厮杀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