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面庞仿佛变了神色,不复先前柔婉之态,也根本不顾自己一身华贵上等的衣料,头也不回地就往里钻。
顷刻间她深陷淤泥,却还是一步一步拔腿竭力往前去,直至她很难再在淤泥中抬动脚,目色却越发急迫,仿佛要去解的被渔网缠住的不是鹭鸟,而是她自己。
昆玦定定地看着她脚下,淤泥倒暂且没让她沉下去,应是至多只齐她腰间那般深,而女子好容易淌进最深处,终于靠近那只白鹭,徒手便用劲扯开渔网,也不管她那双平素金尊玉养的纤纤玉手,本是用来弹奏满元安城最金贵的琵琶曲的。
渔网撕破,白鹭惊惶地嘶鸣两声,却瞬息得了救,扑腾了两下,紧跟着振翅而飞。
水红衣女子眼看鹭鸟高高地飞出芦苇间,仿佛飞出去的是她自己一般,漾着秋水的双目满含会心又自在的笑,却是比方才看见那几个结伴而行的姑娘,还感到畅快。
回过头来,她也冲昆玦感激地笑笑,好在有他替她拿琵琶。
只是下一瞬,她想拔腿抬起回到岸边,却发现自己如何用力都抬不动腿,才惊觉自己整个腰身都深陷在淤泥里。
她茫然失措地看向昆玦,倏地脸上又再窘迫地似火一样在烧,好在有面纱遮挡,只能悻悻地笑笑。
昆玦倒不动声色,也并未嘲笑她,方才他就已料到她返程之际必会如此,但显然她并无这些经验,扑腾进去的时候才会想也没想。
他携琵琶于臂下,忽地朝前跃身而起,脚尖点在水面上,水红衣女子惊讶地望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他一手横腰揽过,径直从淤泥中抽身而起,荡起一番江水。
惊惶间,她不由得紧紧抓住他手臂,倏忽间随他安然无恙地落在岸上。
脚下终于又踏上了实实在在的土地,女子惊悸喘息了片刻,便竭力镇定下来,才见昆玦为了救她,衣衫也被沾湿,而她自己更是半身湿透,本就轻薄的衣衫此时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纤长的曲线。
她几乎惊慌地立时往下扯了扯,余光中又慌乱地看向昆玦,而他不知何时早已把头撇过。
水红衣女子微微松一口气,但脸上更烧得火辣,窘迫到无以复加,纵然她平素再如何从容大气,眼下也免不了如小女儿情态地稍许扭捏。
昆玦不用去看也知她此时此刻的不自然,只看向水榭,淡淡道:“先过去坐下,再生火烤干。”
二人一前一后行至亭台里,很快,昆玦便拾来干柴生了火,女子自始至终双腿并拢面带羞赧。
两个人沉默寡言地坐了一会儿,将各自身上烤得干爽了些,水红衣女子才出言道:“方才真是多谢公子了。”
昆玦淡淡应声:“无妨。”
女子笑了笑:“上回见公子是在树上,这回公子却在楼下,两回相遇也算缘分。小女子姓秦,名婉柔,公子叫我婉柔便好,两次得见公子,还未问过公子尊名?”
她满面从容,含一汪秋水的眼眸一笑起来便水波盈盈,纵使轻纱覆面,也见楚楚动人。
昆玦不过清扫一眼,视线又落在噼啪作响的火堆上,“无名。”
秦婉柔很明显愣了愣,哪有人没有名字的?
她些微皱起眉头,观昆玦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街边的乞丐,怎会无名?
很快她心思回转,仿若明白了什么,只温婉大方地笑道:“公子这是不肯说吗?倒也无妨,婉柔斗胆,可以猜猜。”
她微挑眉梢,眼底满是盈盈笑意。
昆玦顿了顿,他并不惯常告诉人名讳,左不过几十年前曾告诉过一个人,但那个人如今想来应是不在了。
迄今为止,他的名讳也就告诉过那一个人罢了。
又见他沉默,秦婉柔也不欲逼迫,略显尴尬地从他清冷的脸上收回了视线,咳了两声后又才笑道:“公子不说也无妨,不过到底公子方才救了我两次,婉柔无以为报,不若我弹首曲子给你吧,也算聊表谢意。”
她声音轻柔温婉,眼底又略带俏皮。
只要她不再纠结于他的名字,昆玦也点点头。
秦婉柔又再抱起琵琶,姿态从容清丽,丝弦轻抚,一声弹拨,便见她十指青葱纤纤如玉。
昆玦也不知她眼下弹的什么曲子,只是曲调听来起先清朗圆润,若清风明月,后又温柔如诉,似耳边吴侬软语,转而悠远绵长,似玉山将倾。
凭栏而望,乘风而奏,江水之上,明月之下,她低首垂眸轻抚丝弦的模样似乎比方才在琼楼之上时,自在了许多,眼角也一直堆着嫣然的浅笑。
待一曲终了,音入人心,秦婉柔也收了弦音迎风起身,盈盈笑道:“从前真是想也不敢想,今日能得如此自在!”回首过来又冲昆玦莞尔:“还是多亏公子的福。”
昆玦眼底映着她温婉的笑眼,并未多说什么,二人又再坐了一会儿子,纵然昆玦从不开口说话,仿佛也没什么尴尬。
秦婉柔望向江上明月,见渔火逐渐散尽,回过头来瞧着身上也干得差不多了,便温婉含笑:“感激公子今日让我如此自在,得见如此美景,时候也不早了,还得劳烦公子将我送回凤栖楼去。”
说话间,她便已抱着琵琶站起身,身姿窈窕,立在风中愈显娉婷。
昆玦随之起身,也看了看江上逐渐远去的渔火,只道:“方才都那般了,你还愿回去?”
秦婉柔微怔,但凝了片刻,很快又生了笑,却道:“公子见过笼中鸟吗?”
昆玦眼底微疑,她只兀自又道:“笼中鸟有水喝有人喂,既无风吹雨打,亦不必担心饿死,但它就是不能飞。就如这江上明月,它从来只能在笼子里坐着远观,从来不能这么近地飞过来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