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从来不是她自己。
林惜岚就这样矛盾地寻求着一种纯粹的客观,直至理想的破碎。
她站定在赵雾桌前,神色平静。
颜值是一种稀缺资源,聪明人应该巧妙利用,而不是一味回避。
她明白,可是她不愿意。
如果可以,她想隐没在幕后,做一个透明的隐形人,冷静观望,客观写作。
她不知道赵雾能不能明白。
那些隐秘的,未能说出口的心声,在空气里缓慢流动。
赵雾已经合上了笔记本。
他问:“为什么不愿意出镜?”
赵雾不明白,林惜岚忽地笑了一下,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可是他望向她的目光不含任何暧昧情愫,如此坦然自若。
没错,坦然——绝少有异性如此坦荡磊落的凝视她。
但赵雾一直如此。
良久,他轻哂道:“因为周宴?”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冰刃,凿开隐秘的坚冰,浮出不愿回望的往事。
水面的平静被打破,赵雾的敏锐让林惜岚几欲逃离。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四顾茫然。
赵雾的笑意淡了下来。
怕他看到,还是怕他找来?
林惜岚沉默,忽地想起离开京城前,她见到周宴的最后一面。
传媒中心的落地窗前,他坐在会客沙发,打光和录制机器对准了他,接受着主题为商界新贵的人物专访。
周宴迟到了很多,一群工作人员陪着他加班,林惜岚刚结束一场风暴会议,不曾想到又被指名道姓参与这场采访。
这年头富二代很多,但成气候的却寥寥,更别说在其他新兴行业进取的年轻新贵,报社对这次来之不易的对谈机会很是重视。
林惜岚躲在幕后,和主持人百般推脱,最后却被周宴直接点了名。
她向他走去,补光灯刺目得晃眼,一步一步,像是走向刑场。
镜头下,她僵硬地微笑,机械地问着采访提纲上的问题。
周宴对答如流,然而她的反应总是慢半拍,接的客气话生硬又冷场。
收场时,他嗤笑问:“林小姐,这就是你的专业素质吗?”
林惜岚久违地又尝到了这种羞辱。
她被临时拉来解场,案头工作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面对的还是一位明显意图不轨的嘉宾,可他却要她像无事发生一样巧笑倩兮。
为什么不能呢?
社里她最感激的老师这样质问,林惜岚的委屈在工作面前不值一提,那些镜头仿佛化作了周宴如有实质的目光,追逐趋附,避无可避。
就像他临走前凑近她轻声说的,他会让她在京城待不下去。
然而在众人面前,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叫助理送了她一大束花,笑言会一直关注所有林小姐出镜的节目。
周围同事朝她投来好奇的神情,也就是从那天起,林惜岚越来越多地听到关于她外貌的议论。
曾经习以为常的出镜,突然变得灼灼扎眼,无所适从起来。
她的离职出人意料,却在情理之中。
林惜岚以为自己再度回忆会波澜不惊,然而事实却是,她从未释怀。
长久的静默过后,她回赵雾:“没关系。”
和周宴没关系,就算有关系也已经没关系。
赵雾却蓦地道:“周宴现在在国外住院。”
他语气不咸不淡,话里的内容却不啻于惊雷,林惜岚讶异地抬起了头。
“看来你是真删了他。”赵雾轻笑一声,“他玩极限运动出了一点事故。”
他说得并不具体,但林惜岚却毫不怀疑,周宴就是这样的人。
就像飙车一样,这群富二代的兴奋阈值被越抬越高,普通的快感难以再满足他,自然会去追求更极致的肾上腺素刺激。
此刻,赵雾漫不经心提起周宴的近况,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本来就无关紧要。
林惜岚试图说服自己,话却问出了口:“严重吗?”
代帕从堂屋的桌上跳下来,昏黄的影子将二人联结。
赵雾眼神有些凉:“你很在意?”
林惜岚咽回了话,矢口否认:“没有。”
她当然在意,是轻伤还是重伤,有没有半身不遂?苍天在上,恶有恶报,要是能让他彻底消失就再好不过了。
这一消息让她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嘲弄起自己。
赵雾瞥了她一眼,不知看穿几分心思:“不用在意他。”
旋即,他又朝她伸出了右拳,郑重道:“去走你想走的路吧。”
勇气近在咫尺,赵雾的手掌很大,拳头也比她大上几号,手背青筋突起,充斥着蓬勃的力量感。
林惜岚寡淡的面孔露出莞尔笑意,半握拳碰了碰他的拳骨,依旧嘴硬:“本来就没在意。”
她忍不住瞟他,抱起地上的代帕,在对方的含笑中窘迫低头,忙不迭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