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饶了我
冰封的大地“哔哔剥剥”响个不停,铭文在冰壳中炸开,蝗虫过境般一路铺天盖地地炸到了河坝,峡谷四面八方炸得稀烂,把坚硬的岩石都剐下来一层。陈莺盯着一路铲冰裂地的情景脸色骤变,眼见已至脚下,她拽着阿聪慌不择路。
唯独周雅人魔怔了般一动未动,破冰的铭文一直炸到了他脚后跟,蓦地被冰丝精准扎透。
寒霜迭起,无数冰丝穿针引线般追着跳脚的铭文,牢牢扎进地岩。须臾间,苍茫肃杀的冰封大地铺满银丝,上头串着上下乱窜的刑铭。随着那斩天戮地弹指一剑,刑罚大阵分崩离析,冰丝追着铺满整片峡谷的刑铭绞杀,碾成碎光,彻底泯灭。
动荡的山河崩裂,巨大的山岩被寒光剖开,撕裂成不可愈合的伤疤。哀鸣之声压过了峡谷的风吼。
自负过头的徐章房眼睁睁看着千年心血崩溃瓦解,简直不堪一击,他夺路想逃,迎面撞上周雅人。
这瞎子一张脸白得像具死了七八年的死尸,还魂找他讨债来。果然。
周雅人步步紧逼:“你闯无量秘境,活捉不死民炼丹,构陷阿昭苏”徐章房步步后退,急声驳斥:“何来的构陷,本就是阿昭苏……是你开门迎客!”
烧杀抢掠的强盗居然声称自己是客?
“阿昭苏不过就是个看门儿的,卒子起了贪念与我辈结交,想在大秦换取高官俸禄,自愿进贡不死民炼丹……”
周雅人气血逆行,太阳穴突突猛跳:“一派胡言!”听他信口雌黄,只会心神动乱,徐章房欺的就是他对前尘毫无记忆,可以随意欺瞒编撰。
周雅人一个字都不信,胸中捺不住杀人的冲动,他已经不指望从徐章房嘴里听见半句实话,只想立刻割断徐章房喉管。这样的人,千刀万剐都太便宜他。
徐章房敏锐察觉到杀机,骤然掉头,然而刺骨的凛寒兜头袭来。“我看你,嘴比命硬。"白冤断他退路,幽幽开了口,“秦狱中那帮术士死到临头,歪打正着画了个血阵束缚我,你就以为自己也能炼化不白之冤克制我?”徐章房仓惶之下进退维谷,脚下刚一打滑,寒锥嗖地一下炸穿他胸膛,猛地将徐章房双脚离地地钉在崖壁之上!
徐章房猝不及防,双目暴突,难以置信地盯着满身覆霜的白冤。“怎么可能……
寒气从头到脚裹住她,染霜的头发犹如万缕冰丝。“你依样画葫芦确实有效,"白冤抬手抵住寒锥,将徐章房牢牢扎在峡谷悬崖之上,“但要变个法子,可就不一定顶用了。”一道符画错一笔都会沦为废纸,何况钻研一道针对白冤的大阵。徐章房处心积虑忙活千百年,结果洋洋得意地拿出来个不中用的雕虫小技。其实并非不顶用,而是这个女人太强了。
周雅人也清清楚楚意识到,他之前留在白冤灵脉中的封印消除了。而早在她被秋决刀屠戮,归于本源那一刻,压制她的封印就已荡然无存。白冤脱胎换骨,归来当可横行天地,自由来去。她轻轻一垂目,脾睨徐福:“天地规束我就罢了,你算什么东西。”言罢,她身后那一头银白霜发乍然掀起,无数狰狞可怖的鬼脸从白冤身后窜出,它们张开血盆大口,纰着细密如锯齿的森森白牙,疯狂扑向徐章房。扑到中途却被枷锁拽住,铁链哗啦啦绷扯到极致,它们迫不及待,一刻都等不及,拽得白冤每一根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徐章房震颤的瞳孔几乎撕裂。
白冤强行稳住身形:“这些,都是等着你遭报应的冤魂。”当初死在秦狱中的术士尽数担在她身上,成了她身体里无法挣脱的恶鬼,挣扎千年,怨气冲天,闹得白冤永无宁日。“不一一"徐章房嘶喊出声。
本欲上前的周雅人陡然止了步。
他,阿聪,罔象,白冤以及她身后背负的无数冤魂,都是来找徐福讨命的。白冤豁然抬头,那双眼睛陡地红到发赤,仿佛裹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几乎要滴出血泪来,但她的声音却是冷静到冰凉刺骨的:“我便代他们讨了你这条命吧。”
“不一一啊啊啊啊啊一_”
下一刻,寒光闪过,鲜血喷溅,徐福惊恐地惨叫断在喉咙,戛然而止。徐福人头坠落的刹那,所有不得解脱、束缚住白冤的厉鬼终于挣断了枷锁。那股封冻这片山河大地的寒气再难为继,冰霜断崖式消退,初夏的热气瞬间反扑回暖,将漫天寒冰蚕食殆尽。
崤山峡谷瞬间换了片天地,凛冬彻底消散,洪涛凶猛砸在三门天险,轰隆震地。
钉穿徐福胸口的冰锥转眼融成血水,这具无头尸沿着岩壁坠落,被激荡而起的大浪一口吞卷。
耳边一阵凄厉无比的鬼哭惨嚎,怨煞暴涨的冤魂疯狂扑着徐福的尸身和人头扎入大河,随着冥讼一道消散在翻滚的激浪之中。压在身上的千年夙怨急慌慌弃她而去,白冤突觉身体一轻,就像负重太久的人突然撂了挑子,有种失去重心的不稳。她踉跄了一下,险些落水,一道风力及时搭了把手,将白冤稳稳托到河岸边。
白冤疲累极了,忍着那股冤魂疯蹿时扯拽出的拆骨之痛,她没有回头,刚迈出两步,某个人骤然从身后拥上来,双手轻轻搂住她的腰。笔直的脊背贸然贴上来个人,白冤忽地站定。她现在手脚乏力,已经没有余力推开谁,于是就在这震耳欲聋的涛声中由着他了。周雅人怎么会不知道白冤跟他动了气:“你在生我的气吗?”白冤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目空一切地直视前方,心头的滋味儿既轻又沉,她说不上来。
周雅人投身噬阵的场景让她想起贺砚引佛火自焚,前后两次,她但凡晚一步…他们都会因为各种缘由葬身。
“我本来想,"白冤开口,“把你留在我身边。”周雅人闻言一僵:“本来想?所以呢,你现在改主意了?”“是啊,"白冤的声音浮在空气中,好似落不下去,她说,“改主意了。”她好像天生孤寡,可能谁也留不住。
她这句轻声细语直接逼出了周雅人的泪,他松开白冤,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改什么主意,你答应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