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痛。
他怎会有如此修为?!
太子滞于金丹中期,已有十年,这是朝堂内外人尽皆知事情,而她多年苦修,去年已突破金丹末期,整比他高上一个小阶,于修士而言,这一个小阶,甚涉生死,可他……
她顾不得伤势,双手结印,冲向封甫胸口,却见他已收了手。
他手中握着什么东西,鲜血溢出指缝,顺着明黄龙袍往下流,那东西亦熊熊烧着,直至化作飞灰。
而顾江早跌倒在地。他指甲掐进石地、寸寸断裂,因痛极而□□出声,白衣衣襟上浸透了血,气息倒动摇不多,是未伤及性命……
他躺在尘土之间,寒风吹起沾了血污的长发,缠在他指间。
他死死捂着双眼。
季上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他身边,握住他手腕,往经脉之中注入疗愈灵力。
封甫挖去了他的眼睛。
皇帝双手被飞灰染做脏污,垂眸看着他,道。
“朕既已不是太子,你也就不要做江沐了吧。”
他话音飘在烈风之中,顾江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地,露出沾满血的惨白的脸,原先含着一双顾盼神飞的桃花眼处,如今只余两个空荡荡的血洞。
季上眉早听不清封甫说了什么。她找出角落里故安放好的各样丹药,寻其中止血回转的灵丹。
狂风愈重,几要将那扇窗上的木栏吹断,呼啸声入耳,似是神魔的嘶吼。她与封甫的衣角皆翻飞凌乱,封甫抬眼望向窗外。
只是下晌,天却阴沉极了,乌云盖顶,似入长夜。
而季上眉眼前、顾江身边,却骤然亮起耀眼金光。
金光与殷红血色交叠相融,终成铺天曳地的火红。季上眉木然跪在原地,看顾江躺在烈火红光之中、看他眼眸之处燃起火焰,渐抽枝发芽,生出两枝燃得肆意的血桃花。
桃花盛放,随火焰开至屋顶、冲破柱梁,直入天际,照出一片光明。而在交缠花枝之间,一条赤金巨龙若隐若现,盘踞于顾江额顶。
巨龙与桃花皆成烈火,以他为心,似要烧遍天下。
05.
封甫早已被这异象唬得退在一旁,然他灵力挡不住那火焰,只得任它烧了牢房、又燎起他的龙袍。季上眉勉强支起一点结界,随即一掌打破牢房门,冲出屋室之外。
走廊也已半数崩塌,她奔至尽头,回头望着蔓延的烈火,却见一道银光自头顶掠过,朝顾江所在而去。
又是火红光芒。翻涌至她眼前,却非灼烫,而似神迹,将一切焚烧之物尽皆抚平。
故安一路踏檐飞树,是用了最快的步法,将国师府与顾江宅邸都寻过一遍。封甫派去搜查看守的侍卫自然拦不住她,而东西放在牢里又不安稳,她顺路走了一趟明家,除却顾江炼给她的长枪以外,都托给了明沧。
明沧似是有了新打算,并未推辞,而欣然接下,允诺她随时来取。她也未多客套,转身便回皇城。
只是下晌。她想。怎么天色便这样重。凛风乌云……是要降下暴雪么?
故安甫至皇城宫外,却忽觉心头一阵极锐利的痛,似有剑剜心、将其寸寸绞碎,似她初见江沐的那一日……
又有些熟稔气息,在此刻飘入感知,她微微睁大了眼。
业火神力!
这凡世如何会有业火神力?上界九天、四海八荒之中,下界三千亿凡世之间,也只有天魔殿、只有白慕尘有这神力,此间凡世,不可能……
她心跳几乎骤停,指尖凝诀,运起元神神力,直往御龙卫镇抚司死牢而去。
隔有将近一里地,她便遥遥看见冲天火光。
这不是……她想。或说,不仅是业火神力。
是她从未见过的、更为强大、更为深邃的神力,燃烧之处,并非毁灭,而充盈着缕缕生机。
可这些都不重要——此非下界当有之物,她无论付出何样代价,也要将它压下。且这神力必定归属子桑,如今现世,他怕是……
赤金巨龙巍然立在她眼前,故安睁大了眼,足尖一点,飞至空中。
她看见了躺在巨龙之下的顾江,见了他被血染透的白衣、他生出两枝血桃花的,空洞的眼。
她胸腔中溢出闷痛,喉头霎时涌上一股鲜血,顺着喃喃念出的名字流下唇角。
故安阖上眼,心口合一,吟诵法诀,元神神力渐抽离体外,汇于手掌间法印之上。她悬于云层之下、火场之心、巨龙额前,刹那间,另一片红光迅而照彻云天,将烈火所及处尽皆覆盖,阻住了它肆虐之势。
红光缓缓收紧,故安咽下几口血,浑身却早被汗水浸透,她眼中所见有些模糊,元神痛楚则甚已麻木。漫天烈焰之中,她脑海一片混沌,忽有些陌生画面,细碎的、温暖的,自眼前一闪而过,又连影子都没有留下。
有三梵的雪原,然而一个少年站在那儿,背后是一片盛放的桃花林;有茫茫不见路的雪山,风雪之中,她将自己的外袍披在那少年身上;最后是战场——神魔战场、金乌河畔,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她浮于厌晖海上,面前是位看不清面容的白衣尊神。
她说……
“白慕尘。”
她身后亦生出火红光芒,巨大的朱雀尾羽飘扬于风,终成神兽法相。她眉心之间,亮起一点转瞬即逝的朱砂。
火焰慢慢平息下去。不知过了多久,终随巨龙金光一同消逝,或说是回至顾江双眼之中。故安飞落在地,几步冲至他身边。她指尖颤抖,去探他元神。
忘之池封印仍似从前,仅有些许破裂。然他元神之中,正溢着一簇烈烈燃烧的火苗。并非业火神力,而是她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