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低下头看她:“前天中午在罗曼尼庄园,费德丽卡跟你见面说了什么?″
罗莎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在那里见了费德丽卡?她低声答:“是那晚她冲撞的神官的事。”“嗯,以后外出能跟我报备吗?”
何塞并不关心她们说了什么,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的所属物到处乱跑。罗莎应下了。
他高高在上俯视一切,越过时间,纵横空间,而她在他面前没有过去,没有隐私。无所遁形。
当他询问她关于对费德丽卡品牌事业的看法时,罗莎说她个人认为费德丽卡设计的衣服很好看。
“衣服?哦,那原来是衣服么,我以为费德丽卡的工作是在给几根绳子打结。”
好毒的一张嘴。
罗莎默默感叹。
礼拜天或者节假日,何塞一般是不允许罗莎外出的,在家里,她穿松松垮垮的雪白色睡衣,很有质感的本白色面料,极其稀疏地用线勾勒着一些鲜红小部薇,华丽安静。
罗莎在客厅的沙发上写作业,就在何塞的眼皮子底下,后者在另一头看书。他贴过来,摆弄她的衣服,摸了摸:“你的裙子上有好多花。”“嗯?是的。"罗莎也注意到了,裙子是佣人准备好的,衣柜里的衣服定期更换得太频繁了,她也认不全。
何塞认出这并不是新定制的那些,皱起眉问道:“有几朵花?”“我也不知道。"罗莎觉得他问的问题很无聊。何塞在她身上闻了闻,那种淡淡的味道比千万朵花还香。他缠绵的热气喷吐在她脖颈,雪白的皮肤染上羞涩的粉。“你要看书吗?"罗莎慌忙问他。
天还亮着呢,宅邸里佣人来回走动,她感到难为情。“你念书给我听吧。"何塞倚靠在她怀里闭目养神,很好脾气的样子。罗莎捧起那本两百年前的书,去读给他听,好像两百年前的故事重新活了一遍。
何塞揉着太阳穴,连日来的疲劳消解很多,听到她在念:“你们看见玫瑰,就说美丽,看见蛇,就说恶心。你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玫瑰和蛇本是亲密的朋友。到了夜晚,它们互相转化,蛇面颊鲜红,玫瑰鳞片闪闪。
你们看见兔子说可爱,看见狮子说可怕。你们不知道,暴风雨之夜,它们是如何流血,如何相爱。”
“很美的句子不是么?“他张张嘴。
“嗯。“罗莎看了看书的简介,分不清这是一本情欲小说还是恋爱小说。“恋爱是美好的,也是丑陋的,你觉得呢?”“我不懂,我没谈过恋爱。”
“没谈过恋爱。“何塞笑了,有点古怪。
罗莎紧张起来。
“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你关心我不开心吗?”
“当然。"他不开心砍她脑袋怎么办。
何塞沉默了会:“换本书吧。”
罗莎换了本学术性的,那是何塞最近常看的,绿色的封面都磨白了。书的内容简明概要,资本控国,游资对冲等等,在过去几十年里,第一区游资就是这么洗劫其他大区的,顷刻间,贫瘠地区辛辛苦苦积攒几十年的财富化为乌有。
“富人最大的财富不是金钱,是穷人,愚弄底层是上层最大的乐趣,而愚民们不会懂得一-忍耐不是美德,愤怒才是。”字里行间,震撼且恐怖的极权思维,罗莎感觉很不舒服,她的声音都点抖。何塞注意到了。
“你不喜欢这本书?”
“它的内容很残忍。”
“这不是很日常的么,类似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且发生了千百年,人类的历史就是这样的,重复,循环。”
他的声音没有情绪,节制、冷硬、客观,好像在说哪里下了毛毛雨。没有负罪,没有道德,只有利益。
罗莎怀疑他的胸膛里没长心脏。
“这是你的政治主张吗?"她问道。
罗莎想起了梅尔议员,作为被遗弃的傀儡,他前段时间已经被贬到第六区挖煤了。
“孩子,政治主张不过是制度的延伸。”
何塞用那张美到敌我难分的脸平淡说道:“我不关心谁的主义,我只在乎让国家平稳运行,经济需要呵护,集体的秩序需要遵从。远比弱肉强食更残酷的是,包裹着文明外衣的弱肉强食,从出生起便教育什么是善与恶,什么该服从与抵制,这样看起来,它的外衣天衣无缝,逻辑完美无缺,思考者也只是基于此基础上的思考,哲理这只是变异出的哲理。很可怕的体系,不是么?
比如想让一个帝国覆灭,让一套制度消亡,最简单的方法是让它在内部分裂,这就像是播种细菌,一旦蔓延,摧枯拉朽。为什么没有永恒的帝国,因为人性就起这样的,盛极而衰,猜疑总会从中作梗。”
罗莎不完全同意他的看法,她认为总会有一种边际收益递增的东西会让人类共同认同追求,团结一致。
“团结?据我所知,人类在不团结这方面是最团结的。”在他缜密的政治逻辑下,她的反驳充满裂缝。罗莎胸腔里有股气,她眼睫垂下,字里行间地翻动,却得不到答案。“难道人类的未来是灭绝人性吗?"她质问道。她的颖悟很强。
何塞没忍住,她念着念着,他忽然掰过她的头亲吻,唇齿间一股很涩的味道,越来越不够,直接抱她来到了卧室,匍匐在她身上,双腿滑进去。粗重喘息声响起。
身下有隐隐的恳求声,他把头埋在她肩上,颤了颤,告一段落。1何塞穿戴好衣服:“你还要再睡会吗?”
罗莎感觉很累,直不起腰。
“你应该锻炼好身体,体力太差了。"何塞的话意有所指,有点淡淡的埋怨。罗莎躲在被子里,红透了脸。
花园里长满了虔诚如晚钟的白色加百列,深邃的无花果树丛里,杜鹃花鼠尾草和鸢尾丛缭乱掩映着,风一吹,海岸边就会传来隐隐松涛声,松木的气味在咸涩波浪中虚虚漂浮,那是她记忆里木厂的味道。何塞公务很忙,并不经常出现,这令罗莎心里的担忧降了降。在他到来时,往往独自不紧不慢地待在爬满花藤的花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