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回到了从前无数个夜里,掌控着她。
她的身体,和她的思绪。
明蕴之抛开那些奇怪的想法,平静着声音:“殿下,妾身可以自己来。”她只是许久未骑,不是一直需要人护卫牵引着。裴或在她身侧,总让她觉得不适应。
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有些太过……亲近。好像他们也是什么恩爱夫妻一般,这种想法只要从脑海中冒出一瞬,就会被明蕴之再一次狠狠否决。
哪有夫妻做成他们这般模样。
明蕴之拉了拉缰绳,轻轻动了动。
裴或略松开了些。
他看着妻子眼中的淡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片刻过后,指尖到底还是松了开:“好。”明蕴之应了一声,稍稍加了些力,追赶着前方姚玉珠小小的影子。她往前去,不曾回头,裴或的身影很快也被她甩在了身后。他的马蹄声也渐渐小了,明蕴之深吸了口气,终于放缓了速度。女子的身影离开得决绝,极不愿与他一处似的。裴或眸色微顿,看向身侧的草木葱郁处。
林中,传来了三长一短的几声鸟鸣。
他指尖点了点马鞍,最后看了一眼明蕴之离去的方向,确认她身旁有着护卫随行,这才调转了马头,往声音来处去了。骏马在林中愈行愈静,马是敏感的动物,几乎能感受到周遭越发隐秘的敌忌。
密林之中,空寂无人。
“咻"地一声破空声响,裴或侧身,短镖紧贴着身子扎入身后的树干上。“慢了。”
一道低哑的男声缓缓响起:“你的心不静。”裴或控住缰绳,下马,随手抽出那短镖。
他垂眼取下上面绑着的字条,扫过一眼,取出火折子点燃。小小的字条被烧成飞灰,消失无踪。
“你不该来的。”
裴或不理会他的评价,淡声道。
“西山围场…多少年没来过了。”
那男人穿着巡卫的衣裳,健壮高大,一身腱子肉被铠甲紧紧包裹着,有些紧绷。
他声音嘶哑,像是被刻意毁坏过似的,看不清面貌,半靠在树边,语气怀念。
男人抚了抚腰间的长刀:“听闻你的太子妃,前些日子被山匪伤了?”他那时不在京城,待回京后,消息早已被压下。“嗯。”
男人按住长刀,嘶哑的声音仿若老旧的风箱,“你自小稳重,有自己的主意,这是好事。”
“……但这一次,太过冒进。”
男人掩在头盔下的面容轻抬几分,那张疤痕遍布的脸颊显露出来:“事关青州军火,他们都还有用。”
“那些山匪最是狡诈,你若来硬的,只会被疯狗缠上!”裴或眸光冷冽:"他们该死。”
男人看着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还有那隐匿在猎装之下,泄出几分的肃然杀气。
“未尽其用便赶尽杀绝,不是你的作风。阿或,你变了。”裴或淡淡抬眼,不曾辩解。
男人看着他,当年那个弱小无助的孩童,早已独当一面,有了自己的手段。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心机谋算,不在当年的先帝之下。他自来求稳,偏生在此事上改了作风。
男人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转若明悟:“太子妃。”“你在意她。”
方才便见他牵着那女子的马,二人并辔前行,虽不甚亲近,却也足以证明某些不曾言说的东西。
裴或蹙眉,唇畔冷了下来。
“不过是给她应有的体面与尊荣。”
他有些厌烦地开口:“舅舅何必多想。”
男人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最好如此。阿或,你该知晓你要做什么,耽于情爱,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该娶的,本就不该是明氏女。“男人握住刀柄:“别忘了你当年说过什么。″
裴或转身,指尖夹过短镖,投扔回去。
“我自有分寸。”
“……分寸。”
男人的声音骤然苍老了几分,“你娘当年,也同我说过这句话。”少女拉着他的衣袖,红着脸,低头嗫嚅着:“阿兄,我自有分寸,我知晓的。”
那年她青春年少,他亦风华正茂,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几声,狂放道:“阿妹有了心上人,让为兄去瞧瞧,究竟是怎样的英豪!”裴或顿首:“我与阿娘不同。”
阿娘貌美却又心善,爱上一个老谋深算的帝王,悲剧几乎在她见到那男人的第一面便已注定。
而他不同。
“你娘到死,都还在念着那个男人,"男人握紧了拳,声音发涩:“阿或,莫要忘了娄家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的血海深仇!同样的错,不得再犯第二回了。“舅舅该回去了。”
裴或上马,牵动缰绳。
“我与她,不会走上同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