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
“是西山行宫。”
裴或抱着裴琦,看她一眼,示意她向前。
“前朝武帝骄奢淫逸,好大喜功,建造了不少行宫,此处便是武帝朝遗留下来,最大的一处行宫。”
明蕴之略有耳闻。本朝以武起势,先帝为让子孙后代不忘骑射,特意废用行宫,安营扎寨,让王孙贵族们居于帐中,算是居安思危,体会当年行军之苦。只是这么些年过去,营帐也愈发豪华舒适,早没了当年的意味。看来此处便是前朝围猎时,帝王居住的行宫了。裴或一早下了令来此,早有宫人提前到达,收拾了两处干净的宫室。原本守在此处的宫人也少见贵人,瞧见他们来,个个低下头,怯懦禁声。明蕴之扫过一眼,见宫室大多保存完好,只是长久未有人居,少了些人气。“倒有几分野趣。”
明蕴之深深吸了口气。此处才是真正的僻静,半座山头也只有这么些人在,高高站于殿前向下望去,将落的夕阳染红半边云霞,格外辽阔。“要去走走吗?”
裴或将裴琦交给了宫人,安置在榻上。小娘子睡得极乖,拥着香软的被褥,沉沉入眠。
坐了这么久的车,明蕴之的身子都要被摇散架了。来都来了,自然要赏尽这美景才是。
她点点头,裴或回身吩咐几句什么,徐公公遣人下去准备。明蕴之没去问他说了何事,将青芜先前准备好的橘子拿在手中,边行边剥起来。
她喜欢剥开橘子的瞬间溅开的酸甜气息。
若在从前,她是决计不会在裴或面前,边走边做这样的事的,太不庄重。但现在少了许多顾忌,反倒自在随心,甚至还拿起一瓣递与裴或:“殿下吃吗?裴或看着她有些不情愿的手,摇头:“你吃吧。”明蕴之立马便收了回去,放入唇中。酸甜的滋味在她唇中泛开之时,裴或亦为她指了条石板小径。
“从此处走,能看到落日,角度奇佳。”
裴或看了看天色:“应当还能赶上。”
明蕴之跟在他身侧,身上是酸酸甜甜的香气,她吃完橘子,又从青芜的小布袋中取了几颗鲜枣来,清脆爽囗。
她胃口不大,没吃多少便有了些饱腹感,用帕子擦了擦手,才道:“殿下不会介意妾身失礼吧?”
裴或是最规矩古板之人,介意可就太好了。“无妨。”
裴或扬手,抬起了一枝低垂的树枝,树叶轻轻划过明蕴之的裙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孤不介意。”
明蕴之抿唇,明丽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气性来,又极快消散掉,掩饰得干净。裴或心中微哂,任由她去。
“殿下好似对此处很熟悉?”
明蕴之看着他顺着小路岔过几回,每一个岔路,都能瞧见不同的景。或高低错落,或青山绿水,或姹紫嫣红,或壮观奇丽。此般景致,若不熟悉,极易选路。
裴或看她一眼。
“嗯。”
他应的声音沉下几分:“在此住过……一段时日。”明蕴之:“原是如此。”
她并未细问,仿佛方才的问题,只是空闲中的没话找话,对他的回答其实并没那么在意。
再行几步,便看见了裴或所说的那处可观落日之处。明蕴之直到看完落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裴或的回答。此处分明荒僻已久,他是何时住在此处的?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裴琦也终于醒了。
她绘声绘色地用童言稚语为明蕴之讲着方才的梦,明蕴之端着小碗,歪头听她说话。
“这样啊……”
明蕴之笑眯眯地舀了一勺汤:“喝一口再继续说吧。”裴琦乖乖喝了一口,然后道:“二伯母,我每回说我的梦,阿娘会给我把梦画出来,都有这么多了。”
她伸出手比划,比划出好高一摞。
明蕴之失笑,看不出平时泼辣的康王妃,竟会陪女儿做这些小事。哪怕裴琦的梦境千奇百怪,分外离谱,也能认认真真画出来,装订成册。所以裴琦才小小年纪,有一副伶俐口才,也天真可爱的很么?明蕴之又喂了她一口,故作苦恼道:“这可怎么办?二伯母不擅书画呀。”裴琦小小的嘴巴张得圆圆的。
她还以为二伯母什么都会!
“真的吗?”
小丫头睁着乌溜溜的双眼看着她,明蕴之愣了一瞬,回答道:“真的呀,二伯母在此事上笨拙得很,若是琦儿日后学会了,来教教二伯母,可好?”一大一小两人说得温情,裴或坐在一侧,原本只是听着。可心中总有个奇怪的念头,愈生愈烈,无休无止。一一他总觉得,她是擅书画的。
难道是因着她外祖父柏老画技名扬天下,所以才自然而然地以为,她也精于此项么?
额角骤然作痛。
裴或轻蹙眉心,不,不对。
他好像在何时,见过她亲手所作的画。
似乎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她拉着他坐在临华殿的梧桐树下,神神秘秘地拿出纸笔。
脑海中的画面一闪而过,难以捕捉,却无比生动鲜活,一如亲眼所见。应该是在…是在…平宣二十四年。
电光石火间,裴或骤然一惊。
…两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