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是前一阵才意外得知,那韩世子瞧着人模人样,其实也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他们定亲早,哪里知晓幼年读书知礼的儿郎也会变成这般模样。“他狎妓饮酒,赌马斗蛐蛐,甚至还多次与旁人说人是非,毁人清名。阿姐,此等儿郎,妹妹不愿再嫁!”
“冤孽!阿娘怎会让你委屈第二次,往后再议亲,阿娘定会与你阿爹擦亮眼睛好好瞧,不会再有这般…
“含之不愿!”
明含之松开手,梗着脖子道:“女儿从前生活在阿娘的羽翼下,从未睁眼看过世间,如今亲眼看过,只觉人间污秽,不想再以人妻人母之身劳碌一生。夕祖父已与女儿回了信,允女儿往后在柳园生活,只有阿娘不愿罢了!”堂中寂静,柏夫人只会垂泪,呼吸急促。
明蕴之终于明白,含之此番受了伤,又见京中男儿一个两个俱是花架子,便没了再议亲之心。她去信益州,与外祖父外祖母说过此事,外祖自是应下,允她往后在柳园度日。
“此事你从未与爹娘商议过,是不是?”
明蕴之看着含之,问道。
“阿姐也要劝我吗?”
明含之垂下头,语气颓丧。
她是明家最小的孩子,自幼便千娇万宠,少有不顺心之事。十六年来,遇到的唯一一个挫折,便是她这婚事。
“不声不响便将自己的未来定下,就不怕日后后悔?”明蕴之看着她,轻声问。
“我不会后悔。”
含之声音笃定:“阿姐从前与我讲过,书院里有女子潜心求学,学成以后,回到家乡教人读书明理。那时我便想,有朝一日,是否能亲眼见见这样的人。”
她比明蕴之要矮上几分,如今跪着,更是将头抬得高高的:“阿姐从前不是也说,极敬佩这样的人吗?”
明蕴之看着她的脸,不知何时,那个总是躲在柏夫人和她身后,少有言语的小娘子竞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我不劝你。”
明蕴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能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人各有所求,你小小年纪,能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阿姐反而欣赏你。”含之怔怔看她一眼,忽然笑开:“阿姐!”“只是含之仍旧有错。”
明蕴之板着脸:“就算不与爹娘说,也该与阿姐提前商议一番,而非有此偏激之行,是也不是?”
含之收了笑,眼角含泪,低下头:“…阿姐教训得是。”她只是想到从前自己甚至为了韩世子哭了许多回,就打心底里觉得恶心。阿娘近来多次为她打探世家男儿,她也偷偷听过几句。一个两个,不是文不成武不就,只能靠爹娘谋得一官半职,便是私德有亏,难以为婿的。那些想法只在她脑海中一转,便再也忘不掉。她给益州写了信,言辞恳切,她虽不似姐姐在柳园长大,却知晓外祖母是个慈爱的性子,定不会见她委屈还不要她……明含之没想那么多,收到回信便与阿娘直言,谁知柏夫人反应过激,竟将她关了起来。她也是没了法子,只怕越到益州,越没逃脱之机。只能悄悄点了火烛,趁乱跑走。
“如今天下虽太平,但仍有流寇匪贼作祟,你独自一人夜里出逃,可想清了路线,带够了银两?”
明蕴之沉着声音:“可想过遇到贼人,该如何脱身?若是路上累了饿了,在何处歇脚?你甚至不知马车该在何处租赁,是不是?”含之张了张口,彻底软了身子。
“我…没想过。”
明蕴之:“与阿娘认个错,先随我回宫。过几日,我派人送你去柳园。”“二娘!”
柏夫人气得面色通红:“你这是什么意思,要随着你妹妹造反不成?!起初听了几句,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在劝含之,谁知越听越不对,到了最后,竞说出了这种话。
“母亲莫要太激动。”
明蕴之使了个眼色,青芜青竹一人一边,给夫人顺着气:“含之去意已决,阿娘硬拦的后果,如今也看到了。她主意大,有第一回便会有第二回,堵不如疏。”
“且让含之与我住几日,我再听听她的想法,若是她下定了决心,那便先送去柳园也并无不可。她如今年纪小,还有后悔的余地。”明蕴之倒也没一下子认定含之就这么想好了,她如含之这么大的时候,也常常觉得当时做下的决定便是一辈子的。
若日后后悔了,有的是名头为她再寻亲事。含之跪正,给柏夫人规规矩矩磕头认错:“阿娘,女儿知错了,女人…”……都怪你!”
柏夫人忽然高声起来,死死看着明蕴之:“若不是你当初和她说什么女师女师,她怎会生出这么忤逆爹娘的念头,含之自来乖巧,都是你给她灌输的念头!”
“不怪阿姐!"含之一惊,抱住她的腿:“阿娘息怒一一”“先前你不愿给她商议亲事,如今又撺掇着她离家。二娘,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心中仍旧记恨阿娘,当初将你送去柳园?”柏夫人哭得情真意切:“所以你现在,要将你妹妹也送去,是不是?”含之摇着头:“这与阿姐无关,阿娘莫要……”“母亲。”
明蕴之站定,闭了闭眼,半响,竞觉得荒谬到好笑。“母亲还不明白吗,儿女不可能依照着阿娘的想法过一辈子,女儿是,含之也是。”
明蕴之看着她:“母亲有今日之言,想必心心中对女儿不满已久,那今日,又何必送信来东宫?”
柏夫人想借她的势压含之,却没料到她会反抗她这个当娘的。做太子妃或许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却明明白白地让她感受到了权势的好处一一她早就不是任由母亲做什么都可以的明家二娘了。柏夫人扯着帕子,泪眼汪汪地看她:“含之不能走,你是太子妃,你什么都有了,为何不能帮你妹妹一把,让她也安安稳稳地过个好日子呢?”“母亲或许以为嫁为人妇便什么都好,"明蕴之将含之拉起来:“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以为。”
她从前因为柏夫人伤心时,曾怨过母亲为何总是这样偏心,看不见她的好。如今回忆,只觉得她的有些话语可笑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