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带回来了,更是十分惊诧,毕竟苑里还有男客。赵明宜抓着兄长的上衣,鼻尖全是干净而凛冽的味道。手心下硬朗而强健的男子身躯…他的体温可比她的高多了,一点都不一样。她缩着脖子不敢动,心里惴惴。
进了厢房,把她放到椅子上,伸手要去脱她的鞋。“哎……“赵明宜吓了一跳,整张脸红成了虾,俯身要去推他的手:“我,让梨月来吧,或者找院里的妈妈。“眼睫上还挂着泪,却是不哭了,脸红扑扑的。赵枢顿觉不妥。
目光扫过她的绣鞋,只见鞋面上渗出了丝丝血迹,沉声道:“让你的丫头进来吧,我让人去请大夫……你别再动了。“说罢站起身,指尖抚了抚她的脸:“等我回来。”
说罢很快离开了。
门帘甩出劈里啪啦的声音。梨月跟他擦身而过,看见大爷的面色,心头忍不住地颤。红着眼睛拿药膏进来,一边检查小姐的伤口,一边说道:“爷方才出去的时候…脸色太吓人了。”她甚至想,二老爷会不会也得挨一巴掌。方才的雨没有打到赵明宜的身上,裙摆却有些湿了。她沉默地让梨月给她换药。
雨势很大,噼里啪啦的打在房顶上,二院里乌云密布。赵枢却是沉着脸折回了书房。
院里的下人还跪在地上,方才拘着姑娘的几个仆妇见他回来更是吓破了胆,连声推脱着:“是老爷,老爷吩咐把小姐带去家庙的。"说完眼神躲闪。平日里也没听见小姐跟阆山苑的爷关系近来着。她们敢触这个霉头,也都是仗着林氏不敢管老爷书房的人,那位相宁姑娘也是会来事儿的,送酒又送茶,又封赏了银子,她们可不得帮衬着些。哪想到这位姑娘也是厉害的。二院没有兄弟,靠上了这一位。想罢只想回头抽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贪那一点银子。赵枢可没那空管她们想什么,只淡淡地吩咐周述真,都带下去发卖。书房外候着的都打二十板子,不拘是谁,只要是院里的。就在二老爷书房外打,不用找别的地方。
仆妇们吓得瘫软在了地上,连向二老爷求情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堵住了口带出去了。而见那位爷施施然进了书房,面色阴沉。二老爷靠在躺椅上,早已经眯上了眼睛。耳边安静了一阵,缓过神来,正要喊人去找相宁。抬头却见一人坐在下首圈椅上,正淡淡地看着他,凉凉地道:“叔父真威风啊。”
二老爷立马直起身来。
“你,你何时回来的。"说罢起身整了整衣裳,确保衣冠端严,不失长辈的体面,这才咳嗽了一声:“溪亭有事?"而后让人上茶。连连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他又起了火,这才听见劈里啪啦的雨声中夹杂着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又钝又沉,连忙起身看向窗外。
就那一眼,也足够让人惊骇了。
外头大雨瓢泼,却趴了一院子的人,周遭立着黑压压的侍卫,冷着脸交替着打板子。都是他书房伺候的人,嘴也堵上了,衣服上隐隐染了血迹,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他的脸算是丢了个干净!
“你这是什么意思。”二老爷面露愠色,却不似方才在女儿面前虎虎生威,只能克制压抑着。
赵枢看了眼地上未收拾干净的茶盏碎片,淡淡地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想告诉叔父,姑娘家的脸面很贵重……这些下人不懂,您也不懂,那我只能来教教您了。”
“你!"二老爷一口气没上来:“她是我的女儿,怎么管教是我的事。”他打了他女儿的脸,所以他也要来打他的脸?赵枢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过几个月皇上会命我巡抚辽东,我会带走她,以后就不劳叔父费心。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便不会再这样客气了。”“您要相信,我父亲能把两位叔父排挤出京……我也有这个能力,端看您想不想试试了。”
又是一阵瓷器碎裂声。
一阵冷风吹过来,赵枢站在檐下,负着手冷冷地看着院里的人。等打够了板子,人也差不多倒下了,被侍从拖到他跟前来。“老爷与小姐的事是谁挑起的。"他淡淡地问道。“是,是一个叫相宁的姑娘,老爷宠爱她,前几日把她升为了一等丫头。”底下人终于害怕了,书房的人一般是不怕夫人的,因此十分纵容,府里不受宠的姑娘少爷他们也敢欺负。
从来都只怕男主子。
赵枢:“那便让人灌了药送出…”
底下人心神一凛。
灌什么药,送到哪儿去?
心头惴惴,却是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大爷在给小姐立威……别说是下人不规矩,便是老爷也不能动手打她。过了今天,二院怕是所有人心里都有杆秤了回了阆山苑。
隆鄂跟王嗣年还在厅里坐着,他却先是去了厢房。梨月刚送大夫出来,便见大爷远远走了过来,她便知方才是处置二老爷书房里的人了。想罢喃喃道:“大爷这样的男人怎么就是哥哥呢,对妹妹尚且这般,要是有了夫人,还不知怎么疼爱呢……”转眼到了跟前,她行礼请安。
“她怎么样了?“赵枢问了一句。
梨月看了眼门内,小声道:“大夫说脸上的伤还好些,过两日便退了,就是踩着的碎瓷片子有些麻烦,扎得有些深,可能得半个月才能走了。”赵枢眉心皱了起来,随即挑了帘子进去。
却是一抹绫白映入眼底,十分显眼。
赵明宜坐在椅子上,脚下放了长小杌子踩着,听见脚步声以为是梨月便没管,只待眼前出现一身石青的颜色,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用裙子遮住脚。她穿了绫袜的……却还是不好意思。
“哥哥。"双手平放在膝上,乖巧且拘谨。直到看见兄长蹲下身来。
两人视线平齐。
倒是好新鲜的视角……大哥很高,她就算踮起脚也只能到他肩膀,看不到正脸。眼下面对面,她只看见他高高的鼻梁,温润的眉,五官很优越……视线描摹着他的棱角,一时愣住了。
“蓁蓁。”
“阿?”
赵枢抚了抚她被打伤的侧脸,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叹了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