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挑衅
裴业今日巳时刚出衙门,趁着空，上山来接云英她们回府。郑氏原是再三叮嘱儿子，要他专心处理公务，不用顾她们。这两日的雨水潇潇，天色阴郁。
城中的大小衙门得了准确的消息，官家乘坐的马车，在城外百余里的行宫停着。
接驾的事宜一切就绪，官员翘首以盼，只等老天放晴，恭迎官家进城。裴业看黄历，算上今天，云英和母亲离府五日了。寺庙的饭菜总归清淡，不宜久居。
何况下雨，山林的气候潮湿，若着凉，风寒入侵…裴业思虑重，昨夜便吩咐小厮备车。
他站在此处半刻钟，云英背对着他,那郎君看她的眼神，绝非平常男子该有的。
然而，他又极清楚，这郎君根本不是在看云英。“小公爷，好巧啊。”
齐润挑眉，瞧着裴业一脸冷漠，笑道：“下这么大的雨，你来烧香吗？”裴业不见外，他收合竹伞，进了房，说：“我来，接云锦。”齐润听了觉得刺耳，问：“你们这会儿就要走？”裴业忽然出现，云英当然不会无动于衷，见他官袍还滴着水，她离座，递给他一张丝帕，道：“夫君冒着雨来，是府里有急事了吗？”“是。“裴业说，“等雨势转小，再下山。”齐润讪讪地坐着。
国公府有急事吗？是什么急事，轮不到他问，人家也未必愿意当着外人的面说。
传闻说云锦和裴业貌合神离，他认为是真的，暗地骂裴业有眼无珠，向佛祖菩萨祈祷，护佑云锦有一日能挣脱束缚。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回事。
莫非日久生情？
他想不通。
齐润自己在这边瞎琢磨，齐湛则出声说：“初次见小公爷，有失远迎。”这对兄弟的身份，裴业一目了然，他颔首道：“郎君客气了。”齐湛作揖回礼，他的眼睛向下。
女子垂地的裙摆，男郎鲜艳的官袍，尽数晃进眼底。齐湛见过一次裴业，兰府送女儿出嫁，裴业穿着新郎的婚服，来接新娘。很风光。
那两抹红刺痛了他，纵使到今日，他察觉到不可置信的秘密，又能做做些什么，凭借这个，便争得了入局的资格吗？他深知扮弟弟的举止可谓卑劣，如此才偷来跟云锦下棋、独处的机会。因为是偷来的，故十分珍惜，他观察云锦和她阿姐的不同，仔细看她的眉眼。
自始至终，他不过是个旁观者。
这时，裴业道：“打搅郎君的雅致，承之惭愧。这盘好棋，郎君若不介意，让我下吧。”
齐湛没道理拒绝。
齐润立即神采奕奕，给他们二人端茶倒水。他期待长兄把小公爷杀得一塌糊涂。
小公爷输的越惨，他越舒坦。
云英得以放松，齐润怕她闷，遂找了本记载感化妖魔鬼怪的话本，说道：“喏，这是我压箱底的宝贝，看它能解乏。”云英硬着头皮，接过话本。
那边，气氛微妙，齐湛执棋慢，裴业静默地对弈。棋局纵横交错。
裴业不在乎输赢，他见齐湛认真思索，盯着棋盘，像是一定要分出胜负。齐湛这年纪的郎君，大多争抢好胜。
他若让棋，惹人不愉快。
齐湛坦率道：“小公爷不必有所保留。”
裴业说道：“你误会了。“他面容清俊，露着温润的笑，“棋以不争为胜，何以见得我手下留情？”
齐湛也笑。
不争一一
有些人就这么可恨，不争便轻易拥有别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或是权力，或是功名利禄……
以及妻子。
齐氏没有不争为胜这一说。
雨过天晴，这棋局勉强平了。
云英向兄弟俩告辞，随裴业去佛殿。
郑氏意犹未足，对方丈言谢一番，并捐赠香油钱。方丈亲自相送，马车悠悠地驶出寺庙。
大大大
兰府热闹的紧，各个宅院的丫鬟小厮都要换新衣裳，新鞋履。嬷嬷们耳提命面，道：“你们可记牢了，侍奉贵妃娘娘，不能马虎。虽说娘娘身边便有七八个奴婢伺候，但你们更得谨慎，不许闹笑话，丢老太太的脸。“你们也从小看着，大老爷的严厉劲儿，若此次家宴稍有差池，挨罚不说，直接发卖给人牙子，你们再找不着兰府这样好的人家做奴婢了。”这阵势吓得丫鬟们脸色煞白，忙道：“奴婢省得。”昨夜大老爷撞见三郎君和坠儿的私情。
大老爷震怒，却不忍大动干戈，是以按家法处置兰三郎受杖责，二老爷要赶坠儿出府。
老太太念在坠儿的耶娘早亡，又有四姑娘帮她说话，这才保住坠儿的生计。是日，卫霄去了都尉司，跟副将会合。
他既定的行程本是月底带云锦回长安，然后赶赴西北军营。现今护送官家的人马抵达洛阳，他手底下一半的兵士调到此地。卫霄理所应当召集他们，重整队伍。
云锦在闺阁给卫霄缝补衣袍。
卫霄这两天领兵巡城，整日骑马，衣袍磨损地不像样。“娘子，齐府的二郎君到府上探望老爷，说是香山寺的僧人师父给他几张开光的平安符，要送老爷夫人，也有娘子的一份。”杨氏房里的女使请云锦去正厅。
云锦收针线，问道：“二郎君？”
女使道：“娘子忘了？齐府的二郎君，齐润。”云锦的手指猝然被绣花针刺出血。
玉蝉惊呼，说：“娘子小心些！”
云锦镇定地捂着手，道：“不妨事，走吧。”正厅，郎君嘴甜，哄得兰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郎君弯唇笑道：“伯父官运亨通，识大体，若我阿耶有伯父的悟性，他仕途便顺了。”
兰睿如何不知这齐家二郎在恭维他。
十年前，他和齐老爷平起平坐，这十年来，齐老爷原地踏步，而他已升至三品官。
兰睿啜了一口茶，谦逊道：“贤侄，你阿耶文武双全，我呢，只会读书。”郎君说：“伯父专注钻研，值得晚辈学习。”“你这小子。"兰睿畅怀笑说，“你不是来探望伯父的，是给我灌迷魂汤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