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九十二章
姜嫄怔怔地盯着他。
篝火映照下,她席地而坐,脸颊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和血迹格外刺目,不过任由谁都难以相信她会是凶手。
“怎么?你不敢吗?"乌力罕对她的反应在预料之中,也根本没相信她方才的说辞,权当是她是个任性妄为的小姑娘。姜嫄“蹭"得站起身,神情倔强,“不就是剥张皮,有什么不敢的,你瞧不起谁呢!”
她抄起地上的刀,蹲在死羊旁边。
当她与死羊浑浊的眼睛相望,在那幽深的瞳仁深处,她清晰看见了狼狈的自己,以及她身后沉默伫立的乌力罕。
她抚过粗糙的羊毛,心头一动,作弄人的心思浮上来。她握刀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最后刀"唯"得掉落在脚边的草地里。她整个人不管不顾扑入乌力罕的怀中,蜷缩着哭泣,声音破碎,“我不要我不政……”
乌力罕身形瞬间僵住,下意识想推开她,可撞见她满是泪痕的一张脸时,伸出手犹如着魔般停在半空,指腹极轻地拂去她滚烫的泪滴,“哭什么?”他声音干涩,“就这么点胆子,还敢说杀我?”他高大如磐石,她缩在他怀里,像是一只躲在雄鹰羽翼下的雏鸟。她仿佛身心依赖着他,紧贴着他,牙齿咬着下唇,缄默不语。乌力罕试图抽身,却被她更紧地搂住腰身,她仰起头看他,漆黑的眼瞳还残留着水意,“我不杀你了……我嫁给你……你护着我好不好?”他浓眉紧蹙。
姜嫄笃定他身中情蛊,必然会答应。
未料乌力罕却强行推开了她,用无声的行动表明他的拒绝。“你不要你的情郎了?"他目光沉沉。
姜嫄嗤笑一声,眼底泪光尽敛,“他不会再回来了,这乱世我肯定要再找一个能庇护我的人,我这样的俘虏到漠北能活几日?”“……还是说你嫌弃我?"她眼神转冷,不虞地盯着他。乌力罕沉默许久,最终开口,“我连你名字都不知晓,又何来的嫌弃你?你们中原人皆是如此吗?毫无情义,便可谈婚论嫁?”“感情?"姜嫄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
她男人那么多,又有几个能谈得上情谊,无非是想要,就骗过来抢过来。她苦苦执着的爱,辗转那么多人,也没有寻觅到。这倒像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东西,哄骗人玩的。她现在没想那么多,不过随心所欲,活得痛快就好。“你们漠北男子难道就有感情?难不成你们只娶心中所爱?"姜嫄语气讽刺。乌力罕神情认真,“没有感情,何以成婚,再说伴侣之间,本就该彼此守护,敬重珍爱。”
他这话说完,心底也有些困顿,自己方才任由她扑入怀中,心平气和与她周旋…是不是也是喜欢她的。
她听着他的话,弯起了桃花眸,“敬重珍爱?可惜我不会爱人,这么看来,你我倒是真是不可能了。”
姜嫄变脸如翻书,阴晴不定。
几句话前还哭啼啼抱着他要嫁他,转眼一副厌倦冷漠的神态,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干脆利落转身,径直走向了马车。乌力罕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她的背影。
多吉是个眉眼俊朗的斯文青年,见车帘掀开,那女子走进来,心如擂鼓般狂跳,耳根子不受控红了个彻底。
他拔出了姬银雀穴位上的银针。
“他如何了?"姜嫄视线掠过他通红的耳垂,落在昏迷的姬银雀身上,语气柔和地问。
“他体质特殊,再服几帖药应无大碍。"多吉垂着眼回答。姜嫄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还有一事相求,无论谁问起来,您能否都别说破他是男子之身。不然他就没命了,哪怕是……“她咽下了那个名字,但多吉心底已然了然。
早在他号脉时,就惊诧发现此人是个男子,他心中疑窦丛生,可此刻面对她那双殷切望向自己的眼眸,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他点了点头。情蛊效果如此显著,只是怎么到了乌力罕身上,她就操控不了他?她顺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多吉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她刻意的亲近,让多吉彻底迷失了自我,几乎成了她的傀儡,呆愣愣地看着她,“好。”
姜嫄换好一身洁净衣裳,走出马车时,极其自然地牵起了多吉的手。不远处篝火旁,乌力罕独自坐着,目光沉沉地锁在两人身上。她恍若不觉,牵着多吉,抱着多吉,与他亲昵异常。就在她的唇即将贴上多吉的瞬间,一只强硬地将她拽走。“你做什么?"姜嫄满脸不快地挣扎。
乌利罕声音冰冷,“在你这里,谁都可以是吗?”“不啊,我还是很挑的,要长得帅的才行。"她无所谓地笑起来,像是一朵快要凋零的花。
“你不和我好,还拦着我找别人,这是什么道理?”她胆子很大地踮起脚,手指抚过他微凉的脸颊,滑过他淡红色的唇瓣,挑衅地直视着他晦暗不明的眼瞳。
他真的很像一头压抑着怒火的野兽,仿佛下一刻就能轻易撕碎她。她也不是很在意,还在肆无忌惮践踏着他的底线。“不会是多吉,也会是别的男人,反正不会是你了。”乌力罕本不该对此产生任何波澜,不过是刚认识的女人,她想去作死就由着她去。
可不知为何,他因她这轻飘飘几句话,竟让他心底没由来开始滋生一种痛恨。
他痛恨她的不自爱。
“元禾,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咬牙问。
元禾是她方才告诉多吉的名字,显然,多吉与她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他的耳中。
“我对你一见钟情,想嫁给你。”
姜嫄依旧抱着他,声音甜腻,眼眸里却没什么感情。她贪图他外在的一切,却唯独不在乎他这个人本身。乌力罕正用尽全力在克制内心莫名的躁动。一个声音在心底喧嚣着叫他去爱她,宛若一种逃脱不得的魔咒。
他冷酷地意识到这种情况的诡异,仿佛他在被什么东西操控着。然而,当她瘦弱的身躯贴着他,她清晰的心跳传来,一种沉沦感迅速攫取了他。
姜嫄不知道他的挣扎。
他脸色冷峻,俊美的面容覆盖着层冷霜,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