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围之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殿下的耳目当真灵通,连臣女晨起梳妆簪了几支珠钗都了如指掌。只是眼线布得太多,可要提防反被啄伤。”
赵殊不由的低笑出声。
恰在此时,竹帘被秋风猛地卷起,朱雀大街的车马喧嚣裹挟而入。他斜斜地靠在檀木凭几上,手中银制蟹钳轻敲在青瓷碟沿,发出泠泠脆响。“这是江宁府进献的黄油蟹,徐姑娘可要尝尝?”说着,银钳夹着橙黄的蟹膏递到了清音跟前,蟹壳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指节滑落下来。
清音将瓷碟轻轻推向案几中央,神色淡然:“臣女福薄,受不起御赐之物。”
蟹钳"咔哒"一声落在瓷碟里,赵殊用银签挑起一块蟹黄,窗外飘来熬制糖芋苗的香甜味儿,与他袖口飘散出的龙涎香交织,在秋阳下氤氲弥漫。“孤倒想向徐姑娘请教一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听闻当年江宁暴雨夜,令尊背着重伤的江少师,瞠过十几条涨水的巷子,将他带回家中悉心照料。怎公如今徐家进京已经半年有余,江少师却连个门房小厮都不曾遣来问候一声,这是为何?”
清音正摩挲着盏沿,闻言,她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抬眸直视赵殊,启唇反问:“殿下既然查得这么仔细,可听过江宁白蟹的典故?“说罢,她用银匙敲了敲蟹壳,“渔民剖蟹时,要想取出蟹腹中最肥美的肉,总要留意别划破底下的鳃。”
话音未落,银匙猛地刺入蟹腮,带出一丝暗红色的血线,“有些脏东西,还是别让它见光的好。”
赵殊嘴角噙着一抹轻笑,指腹沿着蟹壳的裂缝缓缓摩挲,抬眼看向面前少女,不紧不慢地说道:“姑娘这双眼睛,最是能明辨是非,孤很是欣赏。之前同姑娘提及的事,不知考虑得怎样了?”
清音手指一顿,端起的茶盏停在了半空。
她脑海中浮现出江辞的模样,那双眼睛永远透着清明,执笔时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还在眼前。他常说:“为官当如竹,虚怀若谷,宁折不弯”。朝堂之上,波谲云诡,暗箭难防,江辞多年来始终以清流之姿独善其身,倘若因她而被卷入这党争的泥沼……
“殿下。"清音缓缓抬眸,目光坚定,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满朝文武皆知,江少师向来潜心钻研经史,从不涉足朝堂纷争。臣女虽愚钝,却也知晓,绝不能因一己私交,玷污了江少师的清名。”赵殊把玩着银签的手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继而屈指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两下,笑道:“徐姑娘对江少师的维护,倒是令人动容。只是姑娘可曾想过,这朝堂局势风云变幻,想要独善其身,谈何容易……“殿下可知,王氏商行上个月接下了三笔皇商订单?"清音不待他说完,径直打断,指尖蘸着茶汤,在案几上迅速勾勒出三条曲折的线条,“陇西皮毛欲入中原,必经潼关;江南丝绢若要北上,需过邗沟;胶东海盐运往内陆,得走永沃渠。“言罢,她将茶盏往前一推,目光直视赵殊,“而扼守这些要道的将领,无一例外,皆姓孟。”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阵悠长的吆喝:“桂花糖粥,王记祖传秘方熬的糖粥嘞!”
清音伸手扯过一旁的舆图,莹白的指尖精准地落在永济渠的标识上,语速不紧不慢:“转运使孟延礼,去年在河工款项上动的手脚所克扣下来的银子,买下半条永济渠都绰绰有余。可若商船每隔一旬在通州多停泊半.……”她抬眼看向赵殊,眼中有微光闪烁,“转运副使周明德记录的官船吃水线详情,便会毫无保留地展露在眼前。”
赵殊眸光微微一动,凝视清音片刻,终是低笑出声:“姑娘这心思缜密得很,连周明德是孟相的心腹都能查得一清二楚,着实厉害。”秋风骤起,“砰"的一声撞开半扇雕花窗,几片丹枫宛如翩跹的蝴蝶随风卷入,轻轻落在清音的月白裙摆上。
赵殊拿起一枚铜钥,按在幽州军镇的标记上,沉声道:“只可惜,你漏算了上个月运往马场的苜蓿草,整整二十车精料,足够喂饱两百匹战马,这背后的文章……
清音低头,掩唇咳嗽几声,苍白的脸颊瞬间泛起病态的潮红,可她的指尖依旧稳稳地按住赵殊推来的铜钥,缓声道:“殿下的消息既然这么灵通,不知您可曾留意过,每月初九,往西市送药渣的婆子。”赵殊的眼神陡然锐利如鹰,却见她不慌不忙地从食盒暗格中取出一块焦黑的膏药。刹那间,一股浓重的药味弥漫开来,其中还隐隐夹杂着幽州特产苜蓿粉的气息。
“药渣送到城东生药铺的时候,总会混进去几片晒干的苜蓿叶。“清音把膏药丢进炭盆,青烟升腾而起,逐渐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模样,“孟老夫人用以治疗咳疾的川川贝枇杷膏,其正宗配方里,可从未有过这味北地药材。”赵殊紧盯着烟灰里尚未燃尽的草梗,嗤笑道:“舅舅前些时日还在众人面前夸赞表妹孝顺,专门从北地寻来这止咳的良药。”“所以,殿下需要的,并非江家的忠心。”清音双手捧起青瓷盏,盏身的薄胎映衬出她手腕上的旧伤疤,她目光沉静地看向赵殊。
“而是一根银针,一根能够刺破孟氏这张铁网的银针。”她病气氤氲的眼角扫向窗外,只见货郎担头那面醒目的“王"字旗正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朝着皇城方向一路飘去。
一时间,雅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唯有铜壶滴漏发出的滴答声清晰可闻,声声敲击在人心上。
赵殊忽然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那微凉的触感擦过耳垂之际,清音听到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叹息:“如此聪慧的女子,却被困于闺阁之中,实在是可惜。”
夕阳的余晖穿过雕花窗棂,悄然透进雅间,光影将两人的身形拉长,投落在地上,宛如两条相互缠绕难解难分的蛟龙。“徐家要送到张侍郎府上的那顶粉轿,“赵殊慵懒地倚回檀木凭几,袖中密信的火漆在霞光的映照下格外醒目,“孤瞧着,那漆色似乎不够鲜亮。”暮色一点点地暗下来,清音藏在袖中的玉蝉,把掌心格得生疼。远处,暮鼓声悠悠传来,几只归巢的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