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说,我自没脸再接娘子的生意。"李郎君满脸羞愧,自打两家签了契书,林书晚除了每日准时结账,隔三岔五还会让他带些吃食回去给自己娃娃尝尝鲜,算是极好的东家了,怎料因着自己偷懒险些酿成大祸,今日回去他定要抓出那颗老鼠屎,不能让他坏了自己这门营生。李郎君帮着林书晚把货物卸下,也没脸再问其他的事,推着板车就打算离开,却被林书晚唤住,“李郎君,这果子你村子里有多少?”“有许多,我们村子靠海,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这果子原本是海岸对面琼州府的作物,熟透后从枝头掉落,顺着海水飘到我们廉州,娘子若是要,我一会就送过来!"李郎君高兴极了,他们的村子是廉州有名的穷乡僻壤,土地贫瘠种粮食始终种不活,倒是这些个果树十分旺盛,可水果在廉州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们村子要吃粮食,就只能到城中米粮铺子去买,这样年复一年,李家村越来起穷,到李郎君这一代,李家村好些人家都穷得揭不开锅。只有他家靠着林记食肆,日子过得越发好了,而如今林书晚愿意收这些果子,李家村整个村子都对她感恩戴德。
“有多少要多少,我按照五文钱一个收这些胥余,李郎君只管送来就是,对了若是瞧见有柏枝或者黄泥给我带些来。"林书晚笑着同他敲定胥余的价格,正要送他出门,似又想到一事,初来廉州时,她就打算腌制些咸鸭子还有松花蛋,奈何一直未寻到合适的原料,如今她又日日忙着食肆的事,便一再搁置,这会倒是想起来了,正好李郎君家在城外,靠海又靠山的,让他帮自己留意着。等到日后咸鸭子跟松花蛋做出来了又是一道美味,林书晚将人送走,脑子里尽是咸鸭子与松花蛋的一百种做法。
等到天色大亮,青芜匆匆忙忙送了谨哥儿去学堂,回来时路过岑记茶馆,就听到门口的小二大声嚷嚷着,“岑记茶馆最新推出荔枝龙井,青柠荔枝,一壶只要二十文,还请诸位惠顾。”
她顿时脚下步子一顿,面露不解,站在桥头柳树的阴影下瞧了许久,这才确定岑记茶馆卖得茶水竞然同自家一模一样,顿时怒火中烧,心道真是没完没了了,先前她家娘子在码头摆摊被人模仿,如今卖个饮子还有人仿照,各个都还低价竞争,当真是自己一点脑子都不带了。
眼见着不少林记的食客陆陆续续往岑记茶馆里头去,青芜怒意渐甚,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怎料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茶馆里传来一身怒骂,“你家心也太黑了,这一壶茶水比林记少了许多,我也懒得说,你这味道还与林记天差地别,哪怕我自己在家中直接用荔枝泡水,那味道都比你茶水要浓郁得多,就你这茶水竞还敢碰瓷林记?真是笑话,同人家开在一条街也就罢了,竞还敢跟人家林娘子卖同种吃食,真是下作!”
少年人的声音掷地有声,隔着窗,青芜都能瞧见岑掌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又实在无法为自己辩驳,那模样瞧着实在解气。而边上几桌点了茶水,正打算尝上一口的食客,对上那少年人义愤填膺的目光,只好默默放下手中的茶杯,总觉得自己似乎干了什么不道德的事。
以至于青芜回到食肆,同林书晚说起此事都笑得直打颤,“娘子,您是没瞧见,那茶馆的掌柜脸色难看的呀,又没法回嘴,实在太解气了!”“你啊,往后遇事冷静些,你今日若是冲上去同他理论,他直接反咬你一口,你当如何?"林书晚将李郎君今日送来的胥余破开,又让姜婉去隔壁寻周婶娘买了只鸡回来,今日午食她打算做一锅胥余鸡。“娘子,我知错了,往后一定三思而后行。“青芜嘿嘿一笑,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在林书晚开口前,冲一旁的阿恒招了招手,从怀中取出一朵白粉色的绢花,替她簪在发间,四下瞧了瞧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路上瞧见位老妇在卖绢花,当时我就觉着阿恒带上好看,便买了一朵,果然我家小阿恒唇红齿白的,配上这朵绢花,跟年画娃娃似的,正好同我们谨哥儿凑成一对年画娃娃!”林书晚抽空瞧了眼,阿恒圆鼓鼓的小脸被青芜捧着手中,乌黑的发间簪着一朵粉白的绢花,饱圆的眼珠子盯着青芜,身上穿着姜婉特意为她做的藕粉色裱子,确实十分可爱,果然她们姜家的娃娃个顶个的可爱。等到姜婉拎了只鸡崽回来,林书晚已经开了两只胥余,盆中清澈的胥余水散发着浓郁的甜香,香味独特诱人,而另一只碗中放了不少切成小块的嫩胥余果肉,她瞧着身旁阿恒眼巴巴的模样,笑着捏起一块果肉塞入阿恒口中。甜滋滋的味道让阿恒瞬间眯起眼睛,她捧着小脸,蹭了蹭林书晚的胳膊,眯着眼睛笑道:“阿姐,这果肉好甜好滑!”“真有这么好吃?"姜婉笑着逗她。
“嗯,很好吃!"阿恒用力点了点头。
等到薛娘子将鸡处理好,林书晚就准备开始做胥余鸡了,胥余鸡做法十分简单,新鲜的鸡肉泡出血水,直接倒入砂锅中,将一早备好的胥余水跟果肉一同倒入砂锅中,炖煮半个时辰,可惜了她手头没有荸荠,若在炖鸡的过程中再加上几块新鲜的荸荠,炖出来的鸡汤会更加鲜甜。一个时辰后,椰香四溢,甚至顺着风飘过墙头,勾得街道上往来的行人吸着鼻子,在墙外停驻许久,暗自猜测莫不是林记食肆又要出新吃食了。那人低头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软肉叹了口气,林记哪里都好,就是这两日吃得自己长了好厂斤,不仅如此,钱袋子也瘪了许多。
对此全然不知的林书晚,刚一掀开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鸡肉的鲜香混着椰香,勾得几人不停咽口水,好香,是跟以往那些吃食截然不同的香味,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林书晚拎出一只食盒,舀了一碗胥余鸡,“你们先吃,我送一碗给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