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冷,声如铁石:“此战,必诛敖戾!”
——妖王敖戾,盘踞太湖数月,开府立庭,祸乱江南各府,如今,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堂下众官神色各异,欲言又止,但此刻朝廷圣旨已到,无人敢怠慢,纷纷肃然拱手。
“遵命!”
兵曹周阿水咧嘴一笑,眼中杀意沸腾:“末将这就去点齐十万兵马!”
司马杜尚军沉声道:“末将亲自督军,确保楼船无碍。”
长史崔翰微微颔首,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那份圣旨,随即垂眸,掩去眼底的深意。
录事参军谢孤白执笔疾书,迅速拟写调兵文书,朱砂印记重重落下,似血染战书。
江南道的十府兵锋,终于要调动了!
韦观澜负手而立,望向窗外。
“王主簿,即刻备齐十万大军所需粮秣、饷银,楼船戈甲悉数检修,不得有误。”
韦观澜回头,吩咐主薄道。
“大人.”
王芩喉结艰难滚动,袖中账簿被攥出深深皱褶,青白指节几乎要刺破绢帛。
堂上烛火忽明忽暗。
冷汗顺着王芩的鬓角滑落,在青石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堂内死寂。
韦观澜目光一沉,声音如铁:“王主簿,本官的话,你没听清?”
他的目光如刃,死死钉在王芩脸上。
堂内空气骤然凝滞。
王芩额头渗出冷汗,终于“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发颤:
“禀大人,十万水师日耗粟米八千石,饷银万两,耗费巨糜!
府库钱粮,恐承担不起十万大军开拔之用!
仅够五万大军半年之需。”
他声音陡然低了下去,猛地以额触地:“太湖妖庭不过一万余妖众!
不若,我军出动五万水军雄师?足以灭之!”
主薄王芩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兵曹周阿水霍然起身,案几被他一掌拍得震颤不止,厉声喝道:
“放屁!江南道十府鱼米之乡,无灾无祸,钱粮充盈,怎会连十万大军的粮饷都凑不齐?!”
王芩面如死灰,牙关紧咬,颤巍巍地从袖中抽出一册账簿,双手高举过头,嗓音嘶哑:
“大人……请过目……”
韦观澜一把夺过,指尖翻动间,眼底寒芒渐盛。
——粮仓账面存粮,军饷银库,皆不足十万大军用度。楼船修缮款项拖欠,半数战船朽烂不堪!
“砰——!”
账簿被狠狠掷地,纸页四散飞溅,如雪片般飘落。
韦观澜眸中杀意骤现,声音低沉如雷:
“百年前,江南道刺史调十府十万精兵,调动千艘楼船、出三万铁甲,沉湖血战,斩太湖妖庭十万水妖!”
他猛然逼近王芩,一字一顿,如刀锋剜心:
“当年江南道财力,尚且能供十万大军征伐!
如今太平百年,无灾无祸,江南富庶更胜往昔——
老夫刚上任,你便告诉老夫,府库钱粮不够十万大军开拔?!
你——给本官一个解释!”
王芩整个人几乎贴伏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砖石,声音细若游丝:
“这……下官……下官不敢妄言……”
“不敢?”
韦观澜冷笑一声,右手骤然一抬——
“铮——!”
腰间佩剑出鞘半寸,寒光如霜,映照在王芩惨白的脸上,将他惊惧的面容割裂成明暗两半。
“误我军情,本官斩了你!
现在,可敢了吗?”
王芩浑身剧烈一颤,终于崩溃般嘶声喊道:
“大人明鉴!江南虽富庶,可这些年的钱粮……根本未曾入府库啊!”
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颤抖却字字如刀:
“百年前的金陵城,尚有百万户纳税钱粮!
可如今纳税之户……不足五十万户!
苏州天授三年实缴粮十五万石,扬州税银四十万两……杭州、常州、湖州,皆不足原先半数!
江南税赋,三成入国库,三成养官吏士卒,剩下的才入库房……哪里还有富余供十万大军开拔?!”
韦观澜眸光一沉,声音如冰:
“那些纳税之户,哪里去了?”
王芩惨笑一声,嗓音沙哑:
“百年来,大小门阀吞并近半灵田、商户,百姓沦为佃户……门阀世家自有隐匿之法,所缴钱粮寥寥无几!
江南府库钱粮,每况愈下!”
他不愿说,因为他就是金陵王氏门阀旁支。
江南钱粮的去向,他自然门清。
可是,十万大军调度,钱粮耗费巨糜,江南府库缺钱缺粮,此事他想瞒也瞒不住。
堂内死寂,唯有烛火摇曳,映照出满堂官员苍白的脸色。
韦观澜缓缓闭目,眼前一暗,身躯微晃,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早知金陵十二门阀兼并田产,却未曾想——竟已到了动摇国本,将江南道府库蛀空的地步!
“大人,不若先调五万水师,前往太湖围剿?”
周阿水抱拳进言,青铜甲叶随动作铮然作响。
“大人,万万不可!
三月前谍报,太湖妖庭妖兵不过万余。而今——太湖沿岸已立起十二座招妖幡,不停招募妖兵,恐已超过二三万妖兵之数!”
杜尚军疾步上前,铁靴踏碎一地灯影:
“众水妖擅水战。
我军久疏战阵,以五万之兵强攻末将恐怕,我军折损过半,甚至落败!
非十万大军,不可出兵!”
堂外骤起惊雷,暴雨倾盆而下。
韦观澜指尖轻叩檀木案几,沉闷的叩击声在议事厅内回荡。
“出兵一事暂缓,先筹措十万大军粮饷!”
他忽然抬眸,有了决断,眼中精光乍现,拍案而起:“传令!”
声若龙吟震得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