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夫人将她揽入怀里,自从抵达东京,已然记不清多少回,姬嫣然泪流不止。
她也不知自己哄了多少回,软硬兼施,皆无济于事。
只要姬嫣然一日以泪洗面,毋庸置疑,她依然为情所困。
哪怕左相夫人说了这么多,姬嫣然听在耳中的,无非是景衍将来不可能一心在她的事实。
至于其他,一概没放在心上。
姬嫣然太年轻,不明白权力何其重要。
左相夫人何尝不想亲生女儿认清事实,抓住自己能够手握的权力。
可惜年少不谙世事的姬嫣然怎么可能会懂呢,哪怕左相夫人告诫千次万次,都不及她亲身经历一次来得彻底。
她总要经历番才会成长,这条路,无数西凌女子走过。
终有人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
西凌使臣这厢暗自神伤,而东祁皇宫之内亦是大风将至。
回宫翌日,清和三人照常至春风殿叨扰。
离宫将近一月,时光流逝飞快,恰似庭院樱花败落,浓绿的树叶挤满枝头,完完全全地取代花朵原有的位置,残存的花瓣飘落湖面,诉说着自然更迭。
春夏秋冬,花开花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而即将到来的一场权势更迭,自然无人将其与四季轮回联系起来。
正在窗前树下绣制大婚吉服的秦相思,对于庭院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更加不会联想他处。
她终于选定了绣样,蝶恋花。
花朵上一只蝴蝶翩然停留,不知是花朵吸引着蝴蝶,还是蝴蝶思恋着花朵,亦或两厢吸引,欲罢不能。
一针一线皆为亲制,秦相思全神贯注,恍若游离于天地外,不计时光。
直至偏殿传来尖锐急促的哭闹声,将沉浸刺绣的秦相思拉回现实,长眉微蹙。
“你不能拿姑母的东西!”清平雉儿的声音夹杂愤怒与吼叫。
“胡说,这是母妃的。”年幼的皇子不惶退让。
“好了好了,别吵了,清平,你收手,阿桓,你也一样!”长姐清和从中劝阻。
大约劝阻无用,很快刺耳的哭泣声此起彼伏,贯穿主殿四方。
秦相思悠悠叹口气。
侄子侄女又打架了。
殿内殿外众人皆已习惯,但也不能让小贵人哭闹个没完。然而尊卑有别,前车之鉴,乳母宫女们不敢擅自上前阻拦,生怕又不小心磕着碰着公主和皇子,徒惹麻烦。
春风殿的宫人幸运在于主子是明月公主,淑妃娘娘碍于情面,不予追究;可两位公主身边的宫人就不同了,即便出手打人的是大皇子,淑妃也能将屎盆子扣在公主身上,端妃惠妃不得宠,结果只能是忍气吞声,任由淑妃借口打骂自己的宫人。
放眼整个宫殿,唯秦相思可以出面制止,训斥;也只有春风殿的宫人敢于上前,及时拉开打闹的公主皇子。
小孩子打打闹闹无可厚非,秦相思意想不到的是,秦桓没来之前,清和清平姐妹俩相处得极好,十分融洽;当两人变成了三人,平静一去不复返。
一开始三人相处得不错,秦相思忙于刺绣,不曾刻意拘束着晚辈,殿内气氛倒也随心所欲。
可不知怎的,姐弟仨从和谐相处变为小打小闹,再到最后的大吵大闹,每一次,必有秦桓。
他或是与长姐清和争夺吃食,或是与三姐清平挤眉弄眼,总之不得安生。
任谁看都会以为是大皇子被淑妃骄纵惯了,目中无人,连姐姐们都敢欺负。
实则秦桓反而是最安静的那位,若说他真有错误,则源于母妃淑妃及身为皇子毫不费力得到的万千宠爱。
不患寡而患不均,清和已经懂事,经年累月见母妃受淑妃欺负,爱屋及乌,自是看着得宠的幼弟不顺眼;至于清平,她素来和姐姐亲近,自是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秦桓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不能忍气吞声,受了欺负要还回去。
清和有意为之,与幼弟争执留有余地,外人看来只觉得姐姐在让着弟弟;而清平不足三岁,她哪里晓得见好就收,自当竭尽全力,饶是如此,她与秦桓相差不过三五月,论起气力,比不得身为皇子的天然优势,故而回回落败,次次委屈大哭。
秦桓亦觉得委屈,分明是他被打,结果却是姐姐们先哭,久而久之,不论结果,他也哭闹得厉害。
清和见妹妹和弟弟都哭了,慌乱得不行,情急之下,也掉着眼泪。
最后就变成大家看到的画面,姐弟三人一个比一个哭得起劲。
“好啦,今天怎么又打起来了?”
秦相思蹲下,轻而易举地就让争执中的清平和秦桓松开手,双手各自抚摸着侄子侄女的头。
清平挤着眼泪:“姑母,阿桓拿你的东西,想带走。”
秦桓抹着眼睛:“没偷拿,我拿的是母妃的东西。”
闻言,秦相思敛眸,两个孩子手中各捏着一块纸帛,细看发现是条锦帕一分为二。
也不知年幼的孩童哪里迸发的气力,好好一张织锦制成的手帕,生生被扯断。
“拿来让姑母看看。”秦相思从孩子手里各得残锦,拼凑后细看,恍然大悟。
这的确是淑妃的手帕,上个月她在太液池散步,从洒扫的宫女手中得来的。
当时想着让秦桓拿回去,不过彼时因镇国公寿宴发生的事情,秦相思不知如何面对时无度,连着几天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便将归还手帕一事抛在脑后。
后来与时无度重归就好,两人忙着卿卿我我;不久又出宫前往南山,一晃过去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