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了好几次才抽走手,眨动眸子,“你怎么知道出事了?”按理来说他眼下应该在玉泉庙才是啊。
“是苹儿跟我说你被江家家仆带走了。"凌晏池手掌上空了,只恨不得将眼睛贴在她身上,“他们没有伤害你吧?”
姜芾摇头,不自在地躲开他穷追不舍追逐的火热目光,“没有,但绝对不是我开的方子有问题,我不会开错的。”
“念念,我相信你。"凌晏池话语恳切真诚。他是真正、发自内心地相信她。
他相信她的医术与能力、良善与可靠,就算怀疑所有人,他都不会怀疑她。一团经久不算热气萦绕在姜芾耳畔,她迈着碎步向后移了移,他的这句话与她心底那道深埋的隔阂遥遥相撞。
他竟然会说相信她?
她的心中有讶异也有讽刺。
他曾经对她的怀疑猜忌,她铭记在心,每次遇到他,都反复提醒自己他没什么好的。
他是带给她最卑微阴暗、最不堪回首的那段日子的人。每在心底告诫一遍,她就坚定一分,坚定与他不是同路人的想法。他一遍一遍的求和,她都能视若无睹,将他拒之门外。可这声相信,的确是她当年等了很久都等不来的东西,她有那么一瞬错愕在他的话里。
可惜,说出口的时间太晚。
她不渴望了。
“我先送你回去,之后再回县衙录入此案,下晌便着手细查,还你清白。”凌晏池不放心她,还想陪她走一段路。
姜芾婉言谢绝,停顿步伐,“不必送我了,案情没水落石出前,江家人想必不敢再对我那般放肆,你正事要紧,早日查清,早日还我清白。”凌晏池于巷口同她分别,准备彻查此案。
他刚想寻江敬严问话,人就在这个节骨点上死了。况且江家众人迫切抓姜芾认罪,其心昭然若揭,江敬严的死肯定另有其人,背后定然牵扯更大。
姜芾回到春晖堂,原本每日这个时辰会有许多患者来看病,可眼下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她还没进门,便有人好奇涌上来:“姜大夫,真的是你开的方子害死了人吗?你都当这么多年大夫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啊。”姜芾垂着眉眼,略感疲惫。
凌晏池勒令江家人不可再传流言,他们就算不敢,可堵不住其他同行医馆的嘴,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就怕事情闹得不够大。百姓就像是无根的絮,风头吹往哪边吹便往哪边倒。你对他们好,他们就敬重你,可一旦出了什么事,不是每个人都记着往日的情分的。
她没有办法去解释什么,问心无愧便够了。这些人一看就是对家雇来找麻烦演给路人看的,她不欲理会,避开烈日,匆匆进门。
一位老妇已在医馆内等着。
原是她找姜芾预约了七日的针灸,一次性把诊费与药钱都付了,已治了三日,今日听到市井流言,突然不敢再找姜芾看病,跑来春晖堂说要退药钱。都抓了几日的药了,账房自然不肯退,两边拉扯许久,那老妇越发撑着腰骂春晖堂的大夫医死了人还不给退钱,黑心透顶。“你再胡言乱语,我们可要赶人了!"账房的伙计也不同这无理取闹的老妇客气。
“我胡言乱语?你们医死了人不承认,我老婆子惜命,可不敢再找你们这的大夫看病了,赶紧给我退诊费,否则我要去报官!”老妇滔滔不绝,眼神一瞟,撞见姜芾进来,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哟,你可来了,我不找你看病了,你叫这人把钱退给我。”账房伙计受过姜芾的指点,对她自是敬重,替她说话:“老人家,你说语太难听了,那都是流言,捕风捉影的事。”“子茗。“姜芾淡淡吐了口气,额头冒着汗珠,唇色也有些发白,“把诊费如数退给这老人家,剩下的钱我会补上。”
老妇拿到了钱,占到了便宜,神色欢畅地走了。一夜之间许多事情接踵而至,再加上方才回来那趟中了暑气,姜芾微微目眩,想坐下歇息片刻,徐章等人又冲了出来。“装什么装,一边医死了人一边又装菩萨心肠。”姜芾倒了碗茶喝,偏过头去,仿若未闻。
徐章与赵拥几人以为她是甩脸子,哼道:“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因为你的失误,百姓都不来我们这里看病了,再这样下去,医馆非得关门不可!”姜芾突然定定望着她们,淡白的唇开合:“你们敢说,这里面就没有你们的手笔吗?”
徐章与赵拥言辞闪烁,他们自然都是拿了乔牧贵的钱的。“你污蔑我等,如今又要来怪我们?”
“我走就走!”
姜芾眼眶泛起红,喉中有股尖锐的涩意爆裂,起身的动作带得凳子眶当移动。
如今这幅情形,无非就是在逼她。
她若不主动离去,与春晖堂撇清干系,医馆的生意便要一落千丈。医馆是师父与师兄的心血,他们就拿这个来逼她,料到她会就范。她不想再与他们多说,她也毫无办法。
“如你们所愿,我走。“她无比艰涩地说出这句话。她自小就在医馆学医,比这里任何人都来得早,从抓药的小学徒到独当一面的大夫,她早已把这里当成她半个家。
前几年,医馆刚有起色,众人都其乐融融,毫无勾心斗角。这几年声名鹊起,反而容不下她了。
或许人这一辈子,就没有什么会是永远纯粹、永久不变的,人不会,家也不会。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恨不得把一颗心心捧出来给别人瞧,可不是所有人,你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对你好的。
她总以为她这些年已经变得很强大了,可竞还是会忍不住心口酸涩锐痛。“我走后,你们可将我除名,对外说我已被逐出医馆,我的事再与春晖堂无关。”
徐章与赵拥等人都愣了,本以为还要费些手段,没曾想她会答应得如此果断。
她主动离去,也省了他们一桩事,是她自己闯下的祸,她自己承担了,东家回来也不会怪罪他们。
姜芾只收了几本医书、几本病历册,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带走。她踩着灼热日光投射下的影子,似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