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发真诚,“这世上,哪有人会嫌握在手里的东西太多了呢?”
“这样,"睇一眼薛瞻神色未变的脸,赵祈仰面饮几口茶,歪了身子撑起胳膊,“而今世道太平,不若我与都督说一桩隐秘。”不知是唯恐旁人听见还是何意,赵祈垂下一双温润的眼,低声道:“大哥稳居东宫时,对底下几个弟弟都好极,六年前,大嫂设宴款待我与几个哥哥,大哥不喜吃酒,便只留我们在席上推杯换…
“大哥虽与二哥四哥同为母后所出,对我倒是极好,胜过一母同胞。”赵祈眨几下眼,不知因何,一把声音益发轻,“可便是那日,我因得大哥疼爱,留宿东宫,夜里出去醒酒,亲眼瞧见大嫂勾了三哥的腰带往假山里去。”他垂下浓密的羽睫,扯了唇笑,“我那时窝囊,虽觉此事荒唐,却仍听母妃教诲,不敢冒尖,只怕惹祸上身。”
“大哥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约是觉着可笑,赵祈嗤嗤笑上几声,“却还惦记着我,派随从寻了我前去谈心,大哥当真……对我极好。”“而后大哥病逝,父皇不忍,命大嫂代替大哥承欢母后膝下,方过去半载,大嫂却声称要出宫,长留清心观,以悼大哥亡灵。”言语甫落,赵祈讥嘲一笑,“孰料都是假象。”薛瞻心内猜测几晌,抬眸静静往他一眼,启声:………先太子妃,而今在何处?”
赵祈:“都督既已有答案,便也不必再问,我那位好大嫂,当然是寻了替身,自顾与三哥寻欢作乐去了。”
摇扇的手堪堪停下,赵祈复又道:“大哥早已长眠,一缕幽魂自然做不得什么,可活生生的人,却能贡献许多。”
“三哥与大嫂本不该苟活于世,”他益发平静,“二哥与四哥,乃大哥一母同胞,却未染其半分霁月,反而府中姬妾无数,枢了气,受了火,便叫那些姬妾受尽折摩….
“都督,你是男子,边关战乱时,大约也见过女子挣扎无果罢?”赵祈沾一沾杯盏里的湿润,在二人间画出一个圈,“我这三个哥哥,一个悖逆人伦,余下两个邪性暴虐,欺凌弱小妇孺,这样的.…”“都督,你在边关见尽苦难,当真觉着,这样的人,能担大任么?”他捧起杯盏,稍稍歪了半边,见淅淅沥沥的茶水落进那个圈,愈发溢满,便扯了唇畔笑,“都督问我要什么,我不妨坦然告知都督。”“我要东宫之位,要帝位,要无上权利,足以叫我轻而易举定兄长生死。”“我要世上还是如今这般太平,要一缕幽魂安定下来,要父皇的江山永不埋没。″
秋风稍急,赵祈守着身前的阵地,沉默一瞬,忽掀眼扫量元青,哂道:“都督身旁的侍卫好警觉。”
指一指元青的手,他笑笑,“方才引你们进门的,名唤蔼娘,想必你们瞧出来了,她武功不低。”
赵祈拍一拍两个掌,稍刻,蔼娘扭着腰,捧来一本册子,伏腰搁置在薛瞻身前。
赵祈盯紧薛瞻,道:“都督不是一直怀疑,是傅从章害你跌落悬崖么?”一霎,薛瞻厉色回睇,稍稍眯眼。
元青心内大骇,忍不住摁紧腰间的佩剑,目光像把钩子,钩紧赵祈的脸。去岁大人在山顶遭人暗算,此事隐秘,对外只称旧疾复发,这五皇子却轻而易举讲出真相,不得不防。
不知过去几晌,赵祈轻声开口:“都督,翻开看看。”但见薛瞻抬手拨开那本册子,目光锁住一角,迟迟未吭声。赵祈神情万分冷静,“这间茶肆,平日都归蔼娘打理,蔼娘顽劣,常对外放放消息,只讲能处理人命。”
“都督瞧清这落下的名讳了?"他半笑不笑,“蔼娘做事细致,虽说会做些替人杀生的勾当,却也要问清来由,尽数记载下来。”“掷下千金那人与蔼娘交代,他不过是个庶子,家中有长幼两房,长房嫡长子却官运畅通,唯恐家中爵位落在嫡长子头上,索性买他性命,叫他没命与自己争。”
赵祈:“都督,你家四弟,为了爵位买你的命,害你至此……飒飒秋风吹开他的装腔,见他渐渐坐直身躯,定睛瞧薛瞻一眼。俄而,掀袍起身,神情诚恳伏腰作揖,“此事我亦是事后得知,而今当作诚意告知都督……
稍稍一顿,赵祈将腰伏得更低,“我与柳大人的交易,都督也已知晓,我对都督再无秘密。”
“三个哥哥活着,于我庆元朝无半分好处。”“譬如都督家中的弟弟,虽为都督血亲,却仍能狠心买都督的命。”“都督,合该活着的人要一直活下去,本不该活着、或说本不配的人,该尽数下阴司。”
………还望都督,助祈一臂之力。”
薛瞻低目睐着册子上的名字沉默着,他料想过自己一双眼兴许是枢密院弄瞎的,又或是旁的势力。
偏未曾想过会是薛砚明。
在怔松的某个瞬间,商月楹隐含颤意又坚定的言语重现心房。-想不想,为了我,将所有对你我有觊觎之心的人,都击退?他一忍再忍,一再退让,却总有得寸进尺者觊舰他,觊觎他手下的权利,觊觎他的命。
就这浮浮沉沉的一句话,辗转像根线拴紧了薛瞻的心。他掀眼沉静望着赵祈,冷漠瞧他万分诚恳的神情,目光锐利得像根针,想窥清赵祈薄薄面皮下的真诚有几许。
不知过去几晌,薛瞻最终垂下眼,道:“殿下日后要继承大统,不必向我做出如此伏小的模样。”
话虽未挑明,彼此心内却已如明镜。
赵祈蓦然弯起双目,复又掀袍而坐,重斟一杯茶递去,“讲是来饮茶的,却叫这茶险些凉了。”
言讫笑意更甚,“都督,趁热喝罢。”
暮野四合,薛瞻蜇回绿水巷时,与荣妈妈撞到了一处。荣妈妈方摆摆手,送走临时租来的马车,歪眼一睇,就见薛瞻跨马拐进巷囗。
心念一转,忆起那李鸪随从的可恨,遂立在原地佯装忿忿神情。待薛瞻离得近了,踏上石阶,问她怎的在此处,荣妈妈方擦一把乌鬓的汗,摸了帕子擦拭几下眼角,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奴一把年纪说不明白,奴刚回来,夫人应是早早由元澄护着回来了,还是由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