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血红,眸底深邃而静谧。他的指尖停着一只蓝色的蝴蝶,翅膀轻微地颤动。
“对不起,”他蹲下来,将屈起的食指递到她跟前,示意她去接,“是我不好,师哥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像初见时一样认真向她道歉。
韩恋晨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明白温辰睿的用意,明白温辰睿是想保护她,明白温辰睿也很难做。
道理都懂,仅此而已。
她揉了揉发红的眼角,没有回话,伸手去触碰他指尖的蝴蝶。
她仍旧带着谨慎和好奇,曾经她第一回见温辰睿施展易容术也抱着同样的心态,试图去理解一颗天外飞仙。
冥冥之中她感到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在手腕,连着遥远的彼岸。
有些东西尚未被剪断。
蝴蝶似有感应,扑扇翅膀离开了温辰睿,顺势落在她的食指指骨上。
指关节倏然一痛,她看见指骨像是被咬破了口子,渗出血来。
她定了心没有躲。
蝴蝶安静地伏在指骨处,不再动弹。
眼前的世界哗的一下散开了。
她走入一片漆黑,蝴蝶在前方翩翩绕绕地飞着,伸手却抓不到。
于是她一直往前走。
直至走到视野尽头,蝴蝶消失不见。
她终于走回了那个夜晚。
吊灯亮白的光,风扇停转,鲜血从桌角一直渗进瓷砖的缝隙。
躺在地面的女孩被人捅了好几刀,都不在致命部位,肚子从中线被切开,皮肉外翻,露出血淋淋的脏腑和肠子,甚至椎骨。
她在女孩身边缓缓跪下,脸色白得像纸。
女孩睁着眼,还剩半口气,嘴唇微微动了动。
没错。
温辰睿没有骗她。
何晓什么都没有说。
女孩的视线失去焦距,抬起的手在半空中猝然掉落,抓了下她的袖口,才彻底死去。
韩恋晨终于痛哭出声。
“立场互不相容的人,为什么只能活一个?”
何晓是韩恋晨青年时期的第一个心结,直到晏清一百零四年,她在继位大典上旧事重提,心头恨意还是消不下去。
她语气中的逼问比慕羽漠更甚。
此时的真相早已经过几轮翻转,心境也不似从前。
但她还是忍不住地恨。
“易叔叔,你说啊。”
她冷笑着,见对方不出声,又扫视台上:“我也想问问在座七剑家族的叔叔阿姨,长老爷爷们,你们告诉我,立场互不相容的人,为什么只能活一个?”
无人应答。
“没有做错事的人为什么必须死?”
晏清九十六年底,她第一次以如此近的距离触及肃清行动的冰山一角,亲眼目睹并被迫接受这桩由自己背后家族主导的合法谋杀。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对自己隶属的“七剑”的认知,从那时开始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