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好看,摸起来可舒服了,你摸摸。”
“我可不敢,再给你摸坏了,我爹赔不起。”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一时又仰天大笑,相携着手便向村头儿那座高墙围起的宅院而去。
远处二丫方才站着的田垄边,一个粗壮的乡下妇人骂骂咧咧一把捞起坐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娃儿,高声喝骂着。
二丫面色一白,连忙松了晏宁的手,一路小跑过去,抱起了弟弟,身上挨了两巴掌,又带着满脸笑意跑回了晏宁身边。
晏宁嫌恶地看着二丫满身灰土的弟弟,不知说了句什么,二丫哈哈笑着,不由分说把弟弟塞到了她手里抱着。
自己则将手伸到脑后,把乱成一团的辫子打散,重新用泛黑的红头绳扎成两束。
抱着孩子的晏宁回头扯着脖子喊乔氏,乔氏连忙走了过去,却是不敢伸手接她怀里那个脏兮兮流鼻涕的小男孩儿。
富丽考究却隐隐透着几分冷清宅院的大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粗布衣裳,面庞白嫩的中年妇人挤了出来,有些激动地看着晏宁的背影。
“可是二小姐回来了?”她的声音颤颤,很是激动的迎了上来。
晏宁转头看见她,眼睛墓然亮了,顾不得二丫还弯着腰拍身上的土,又把她弟弟塞回去她抱着。“刘妈妈,是我呀,是阿宁回来啦!”
晏宁欢喜地朝乳母刘妈妈冲了过去,惊得她连忙矮下身子,接住了如个穿林的乳燕一般飞扑过来的二小姐。
“老太太和我都说听着像你的声儿,我等不得婆子来看是不是,便自己跑来了。”
刘妈妈偷偷用手背擦了润湿的眼角,又将晏宁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回。
先时她病了,未曾同晏宁一起进京,这心里却日日夜夜惦记着,没想到她竟回来了。
“白了,也胖了。”说着,便又哽咽,强自压了下去之后,看见了同晏谨一处站着的乔氏,连忙上前见礼。
她是晏宁的乳母,晏谨和乔氏也不端着,问候了一番,又一起进了大开的院门。
迎面一个精神鬟铄,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迎了出来,晏谨忙上去“扑通”跪倒在地,口中称着祖母。
晏老太太忙叫丫鬟扶他起来,又笑眯眯地看向乔氏,“你就是谨哥儿的媳妇儿?嗯,看起来是个好生养的。”
一句话将乔氏说得面红耳赤,红着脸上去给晏老太太福身行礼。
晏老太太笑着点头,又向晏宁嗔道:“你个猴儿一样的丫头,去了京城几个月,倒不知道叫人了。说不得是太没规矩,叫你娘给撵了回来。”
晏宁“哎哟”一声上前,抱住晏老太太的胳膊,“我倒不知道,这才过了几个月,向来不服输的祖母怎么就叫人扶着了呀?莫不是里头换了芯子,也学人家做起富贵老太君了不成?”
晏老太太呵呵笑着,在她额上狠狠点了一下,刘妈妈连忙上前,道是晏老太太上个月才生了一场大病,身子虚着,不叫人扶,怕是走几步便要喘。
晏宁听了,将抱着祖母胳膊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怎么就病了?大夫怎么说的?为何我连个信儿都不曾听说?”
她望着刘妈妈一句赶着一句,叫人不知道先答她哪一句好。
“族长使人送来的西瓜,老太太贪嘴多吃了些子,夜里克化不得,积了食了。原想写信给老爷,又怕这山高路远的,等信儿到,老太太的病也好了,反叫老爷担心,是以老太太也不叫说。”
刘妈妈一边笑着,一句一句回她的话,饶是如此,晏宁也撅起了嘴巴。
“祖母都这般大的年纪,为何还如同小儿一般任性?这回是我与兄长来了,若是我们没来,别人知道你身子不舒服,父亲连个问候都没有,回头叫人参他一本不孝,只怕她这官也不用做,回来日日陪着祖母“好了,自来别人一句,你都有十句话等着,我这不是没事儿吗?身子硬朗着呢. . .”晏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她,不想那边晏谨又上来搀扶了她另一边的胳膊,将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祖母莫要觉得妹妹说的是小事,可在官场之上,一步走错,满盘皆输,祖母不为了自己,也该当为了父亲想想。”
被两人架在中间,晏老太太叹了口气,向乔氏扭头道:“瞧瞧这俩猴子说的,若我真个有天一蹬腿儿走了,你父亲这官还做不得了?”
“啊呀,呸呸呸,祖母,快,呸呸呸一一这话可不兴说的。”
晏宁上蹿下跳地走在晏老太太周围,丫鬟婆子都怕她挡了路叫晏老太太摔倒,连忙一旁护着。“祖母,你可千万不敢有事,我父亲到时候可要丁忧三年哩,回家三年,好位置早叫人占了,哪里还做得什么官,你可得长命百岁,千岁,可不兴随口说那些子晦气话。”
晏宁又是噼里啪啦一顿,说得晏老太太狐疑地看向晏谨。
“谨哥儿,你妹妹素来不老实,我不信她,只信你。你说,她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晏宁不由抿了嘴,站定掐腰道:“祖母,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去了一趟京城,回来就骗您了不成?晏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你没去京城的时候,也没少糊弄我。”
乔氏和晏谨忍不住都笑了,刘妈妈在一旁凑趣儿道:“二小姐一回来,老太太的精神也好上许多,看来还是想多被骗上几回。”
此时已经走到了二门里头,晏谨扶了晏老太太在葡萄架下的竹椅上坐了,就有小丫鬟过来拿起蒲扇扇风“祖母,这回孙儿带了孙媳妇来,一来是为了拜祠堂,上族谱,另一宗大事儿,就是想接了祖母进京“诶,休说这话。”话还未说完,晏老太太便一个劲儿地摇头,指了乔氏叫她自寻了凳子坐。“这孙媳妇我瞧着极好,该当一回上了族谱,免得回头麻烦。进京的事就莫要再提了,我这把老骨头,离不得故土喽. ..”
晏老太太呵呵笑着,不叫晏谨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