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诸多人事调动后,军功封赏便成了眼下最为紧迫的要务。
刘辩令高望传唤了曹嵩。
这位如今身量已格外清瘦的大司农,一踏入云台阁便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气势,几名侍中寺的阁臣上前问好,他竟恍若未闻,径直走过,弄得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
待踏上云台阁二层,方才还煞气凛然的曹嵩,行至天子御案前数步,竟是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颤声道:“国家,臣苦啊!如今国库空得都能跑马了!”
刘辩正聚精会神地批阅几位侍中寺阁臣关于南中四郡的治理方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手腕一抖,朱笔掉落在了地上,溅出几滴殷红的墨汁,染上了袖口。
刘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窜起的不悦,目光冷冷地斜睨着跪在地上的曹嵩。
自打这头老貔貅接管国库以来,几乎将国库视作了曹家的私库。
倒并非指曹嵩中饱私囊,而是每逢朝廷各衙署及地方州郡的拨款请求,曹嵩都要反复审校,锱铢必较。
若是工程营建一类的拨款请求,他必派大司农署的官吏亲赴当地核查,给出预算报告,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绝不多批哪怕一枚五铢钱。
当初连曹操在青州刺史任上,想多垦荒、多修水利、道路,报上的款项都被曹嵩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
这几年曹操任安北将军领幽州刺史,幽州作为边陲要地,各郡常备三千至五千郡国兵,一年军费开支近2亿钱。
驻扎幽州的弹汗营、渔阳营,一年又要耗费近1亿钱。
合计整个幽州一年军费开支,便高达3亿钱!
这也就罢了,毕竟这合计三亿的军费开支是必要的国库开支。
可曹操自掏腰包组建了两千虎豹骑,人吃马嚼年耗约三千万,皆出自谯郡曹氏私库。
尤其是那一人三马的配置,即便幽州盛产良马,也花了足足七千万钱来购置战马!
两千虎豹骑,去岁一年硬生生耗去曹家1亿钱!
为此,曹嵩气得几乎要与曹操断绝父子关系,甚至在年节家宴上都未曾给过曹操半分好脸色。
按照曹嵩的说法是,当年卖官鬻爵,老子买个三公也才1亿钱!
这话虽有不妥,刘辩却也未加深究,毕竟是曹家的私事,关起门来自己处理就行,他这个天子并不关心。
可如今,朕出兵平叛,你这老貔貅竟敢跟朕讨价还价?!
不是希望他速战速决,就是以平叛多为攻城战为由,希望刘辩将骁骑营、游击营留在雒阳节省军费开支。
这究竟是大汉的国库,还是你曹家的私库?!
若非曹嵩上任后清正廉洁,又确实为朝廷省下大笔财政开支,任职期间兢兢业业,刘辩真想立刻将这个老貔貅革职查办。
面对曹嵩的诉苦,刘辩压下翻腾的思绪,眉头微蹙,看着下方依旧苦着脸的曹嵩,开口道:“如今已至十月,各地赋税理应上缴完毕,即便是交州的,此刻也该将至雒阳了,国库怎会无钱?”
说着,他从御案堆积的奏疏中精准地抽出一份,指着上面的数字,道:“汉兴二年,朝廷借市舶司之力将盐铁彻底收归官营,酒、丝、粮贸亦受管控,赋税较之元年的67亿钱,增长18亿钱,高达85亿钱。”
“这可是你大司农卿用印签字的奏报,莫非想要抵赖?”刘辩的目光再次扫向曹嵩,已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曹嵩闻言,慌忙抬头解释,双手下意识地在身前比划道:“启禀国家,赋税确实在稳步提升,可朝廷开支亦是水涨船高啊!仅是官员俸禄一项,便需预留20亿钱;各郡国日常运转,合计又需25亿,此二项已占今年赋税的五成有馀了!”
紧接着,他便开始一笔一笔给天子算帐。
驻扎于并州北部的临戎营、度河营、云中营、白登营,驻扎于幽州的弹汗营、渔阳营,戊卫黄河渡口但暂时调动至冀州清剿蒙特内哥罗贼的黎阳营,驻扎于三辅的雍营与长安营,这九营兵马合计四万五千人。
待遇虽无法与中军相比,但也不逊色太多,而且驻扎于苦寒之地,每年实际开支并不少于驻扎于雒阳的中军五营,足足6亿钱。
边郡的郡国兵开支也远胜中原内地的郡国兵开支,幽州十郡、并州九郡及凉州十郡,合计二十九个郡的郡国兵开支,也不是幽州和并州这两个州能自行承担的,军费开支约6亿钱。
大汉其馀七十六个郡国,军费开支3亿钱。
各州郡维持日常运转,全国一百零五个郡国所需约25亿。
汉兴二年85亿钱的赋税收入,扣除官员俸禄20亿,各郡国日常运转25亿,直辖朝廷的九营兵马及各郡国兵军费开支15亿,实际上只有27亿钱盈馀。
而在国库收入汉兴二年的赋税前,便仅剩27亿钱,其中10亿钱被用于平定南中四郡及陈郡。
平定南中四郡,从益州征兵四万,民夫二十四万,以六人保障一人后勤来维持后勤的正常转运。。
而平定陈郡,四万四千中军,四万七千三河良家子,郡国兵一万九千人,民夫二十万人。
中军军士的餐食标准为每人每月六石粮食,三河良家子的餐食标准为每人每月五石,郡国兵的餐食标准则为每人每月三石。。
这两场持续时间极短的战役,或由于规模,或由于地理,耗费的军资丝毫不亚于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如今的国库,仅剩下42亿钱。”
曹嵩报着帐目,心头仿佛在滴血,就好象朝廷烧的都是他曹家的钱似的,道:“若是国家三年后要挥师北伐,必然要积攒大量的钱粮,臣恐怕如今莫要说是积攒钱粮,就算是维持朝廷的日常运转都有困难啊!”
刘辩深吸了一口气,曹嵩是个会管帐的,也能保证自身的清正廉洁,但他诉苦的话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