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行宫(二)
父皇看过他找的女人很介意,他认为这个女人身材不丰腴看起来命薄长得没一点福气,她的阿爺还跟杨贵妃的哥哥杨国忠有嫌隙,他一度很怀疑李泽跟这个营妓在一起是故意气他的。
那时候外面都在传,安禄山将要判乱,父皇却一点不以为意,李泽替李恪在外面修战备,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以防不测,帮助他即便在险境中也能登基。他们都预感到李唐大厦将倾,只是没想到爆发的战争会旷日持久,那么惨烈,到后来,战争的严酷已经远非人力所能制止,似乎是上天有意为之,是降下的天罚。
他本来没打算把她从边城带回来,她的确是他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他觉得她有趣,就像难得找到一个好玩的玩具那样,逗逗她,跟她睡觉还挺有意思,他喜欢把她弄哭,看她羞惭的模样,她很透明,很真诚,就连耍心机,撒谎,都带着一份真诚,满眼逼不得已,看着很好欺负。短暂的相陪之后,他可以毫不犹豫抛下她,来去如风,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自己对于彼此来说是一阵风,风过无痕。他回到了长安,父皇和李恪都很关注他的婚事,尽管战争迫在眉睫,他们依然觉得他应该先有个王妃,但是这个王妃一定得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包括他本身也不能脱离他们的掌控。李恪对他的掌控更像是父爱,父皇对他的掌控是人君的威严不容冒犯,他对自己的孩子不尽关怀,却一定要玩弄于股掌之上。所以李泽很厌恶李隆基。
长安城的女子以丰腴为美,长安城的权贵为迎合父皇的眼光都追求类似杨妃那般的美人,叛逆心理在他心中作祟,李泽在选妃的时候偏不。他才回来三天,父皇就不停地塞人到魏王府,那些美人典雅雍容,大胆开放,都各自有一番风度,却让他越看越厌恶。大家都在说盛唐气象,这些女人正代表着盛唐时期对于女人的定义,盛唐是开元、天宝年间,开元、天宝是李隆基的年号,李隆基是盛唐的缔造者和李唐帝国的掌舵者,盛唐气象代表的是李隆基的时代,女人的美丑也要符合他的意志而李隆基是人君,人君是一个符号。
李泽不厌恶这个符号,但是他厌恶李隆基。跟厌恶相对的另一个词语叫做“喜欢",他既然厌恶代表着李隆基眼光的盛唐时代的珠圆玉润的女人,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喜欢跟她们截然相反的女人,胆小温顺,唯唯诺诺,细瘦幼态的女人。
李恪就给他选了这样的女人做王妃,很明显,他更不喜欢。而以前,他根本不会去想喜欢与不喜欢,他想的都是有没有用。很快洛阳被叛军攻破,他带兵出征,途径洛阳,他来过洛阳很多次,这一次洛阳在他心中激起的回忆是,“这是她的家乡”。他们做之前的前戏,她说:“十岁之前,家住洛阳永丰里。”李泽又想起了那个跪在冰天雪地里,在兵荒马乱的马邑城中,跟他说”见倾心"的女人。
那个倒霉的营妓。
她跟盛唐标榜的美人毫不相干,她瘦弱,胆小,倒霉,犹如惊弓之鸟,睫毛颤颤的,深邃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视线好像既穿透了别人的灵魂,也穿逐了她的灵魂。
只要外界有任何风吹草动,她的灵魂都会做出反应,所以她眼底的深处是悲悯,悲悯像一片湖,湖变成海,海纳百川。那双眼睛认真看过别人之后,别人倘若不留意照顾她一下,倒如做了亏心事一般,总觉得对不起她眼底的悲悯。
真叫人感到奇妙,李泽侧躺下来,支颐欣赏着她的睡颜,心想,他好不容易发善心,让李正己把她带来长安,她偏要折腾,偏要跑。他本来想,等潼关的战争一结束,他一定回去打断她的腿,让她只能在床上。
李恪总给他写信,劝他这个营妓哪里哪里不好。父皇发现了她,她说话得罪了父皇。
她被父皇扔进掖庭宫,杨玄礼连夜到潼关告知他,他写信托付高力士。那时候李泽还不知道她怀了孩子,不知真假,这件事是很久以后,天下局